待到回到苏候府,已然是日斜西边。
今日日头好,夕阳将整个苏侯府都染上一层绚丽的红,整个府邸此时好似撒上红辉的宫院一般,像天上的光,也像地下的血。
苏华月与秋云刚踏进苏候府,正走入府门不远,便听得身后一道阴厉的声音:“华月,站住!”
苏华月一个回身,夕阳在她的缃色衣裙上撒上一层光辉,面容皎丽,好似仙人。有那么一瞬,叫岑秋兰惊愣住,这…这真的是那个草包苏华月吗?怎么她看到她,竟有种想匍匐之感?
但仅仅一瞬,那种感觉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愤怒与恨意。
这个贱人!若芝现在还在屋子里痛苦不堪,她倒好,竟出府闲逛去了?
她原在府中等着这贱人出事的消息,没想却等来派出去玷污她的人已全部被杀,怎么会?这贱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苏华月勾起一抹冷笑,笑容清冷不可亵渎。
她平静地道:“姨娘,何事?”眸色却微澜,闪过一丝厉光,怎么?刚派出去害她的人死了,现在便沉不住气了么?
岑秋兰凝着苏华月的恨意已几要迸发出,见得苏华月这副清凛的模样,更是恨不得将她撕碎。
但行至苏华月身前,她仍是不得已将一身的锋刺隐下,切齿道:“华月,娘听说你今早才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去给祖母请安,这会又出去疯玩一日,可知不肖长辈、欺骗长辈是何罪?”
岑秋兰此时在松嬷嬷的搀扶下端足了架子,一副主母做派,若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什么厉母在痛心地教训孩子。
若前世岑秋兰这般,性子软弱的苏华月只怕早已被拿捏住。
可惜,她已不是她。
一回府便给她扣帽子,可是府外的阴谋不成,想回府责难她么?
苏华月勾起一丝冷笑,这笑容,看似是十四岁的楚楚娇娥随意展露的笑颜,隐隐瞧着,却透着渗人的冷气。
苏华月道:“姨娘,华月并未不肖长辈、欺骗长辈。华月身子不适,原是源于昨日寿宴上见了三妹妹失贞之事受了惊吓,今早才不适宜去祖母院中。今日外出去,也不过是为了散心。华月实在是因忧心三妹妹失贞之故,绝无不肖与欺瞒之意。”
苏华月一口一个三妹妹失贞,叫岑秋兰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她原本还想好好从苏华月口中套套今日那些出事之人之事,此时却是再也对苏华月忍受不住。
该受万人骑的,是这个贱人!
“你这个贱人!”
岑秋兰已然气结,强压的恨意与怒火再无法掩埋,挥手便向苏华月挥去——
却不料,她的巴掌还未落下,手便被苏华月徒手接住。
苏华月眸色微澜,隐隐泛着危险的气息:“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又将手一甩,岑秋兰一个重心不稳,正好踢到脚下的石块,重重摔了下去:“啊——”
“夫人!”
松嬷嬷惊唤,赶忙去扶,狠瞪了苏华月一眼道:“大小姐,夫人好歹是你的母亲,你怎能这般对她?你平时顽劣些便也罢了,不肖父母,可是重罪!”
苏华月听言正想说些什么,秋云已站出来嘟囔道:“松嬷嬷,方才是夫人想打小姐,小姐不过是不小……”
却话未说完,便——
啪!
她被松嬷嬷狠狠甩了一巴掌:“我在跟大小姐说话,哪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
却话音刚落——
啪啪啪!
她便被苏华月狠狠甩了数巴掌。
松嬷嬷瞠目结舌,可到底苏华月还是个嫡小姐,她暂未敢还手,瞪大了眼狠声不满道:“大小姐,你!”
但话未说完便被苏华月厉声喝住:“松嬷嬷,你大胆,还不给本小姐跪下!”
松嬷嬷。
前世你随苏若芝同进宫,在她落难后,苏若芝对她的折辱多是由你代劳。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暗刺刺入身子的剧痛感受。
这世,她要怎么折磨你好?
苏华月一声呵斥,威严十足,莫说松嬷嬷,就连刚刚站起身的岑秋兰都被震住,想要立即弯下膝跪下。
但到底,除了松嬷嬷膝盖几乎触地又立即站起,二人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有一瞬古怪地看着苏华月,这真的是那个好拿捏的草包大小姐么?
但只一瞬,岑秋兰便恼羞成怒,怒对苏华月道:“华月,你如今是愈发顽劣了!昨日才在院中责打了冬玲,今日又推搡为娘,还打松嬷嬷,为娘今日不罚你,你日后必不知铸成什么大错去!”
气死她了!这个贱人!连她也敢推!她今日必要狠狠地罚她!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秋云听得苏华月要被罚,连忙想跪下来为苏华月求情,却被苏华月暗暗抬手拦住。
苏华月冰声道:“姨娘,你此言差矣。昨日华月罚冬玲,原是为了三妹妹。”
提到苏若芝,岑秋兰顿了顿:“什么?”
苏华月道:“昨日三妹妹被夫人们发现与汪管事苟且,已然十分让三妹妹、让苏侯府蒙羞,那等时候,冬玲竟还心情愉悦,拉着华月玩叶子戏,说是不论三妹妹如何,她要与我开心。华月心疼三妹妹,一气之下,才重罚了冬玲些。”
岑秋兰听此面色骤变。
是她!是那个贱人!
怪不得她明明亲眼见着苏华月那贱人服了药,最后出事的却变成了她的若芝!
是那个贱人!是她换了她的若芝!一定是她!
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做!
贱人!贱婢!她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苏华月见此满意地勾唇,又将冰冷的视线扫了眼此时正怒瞪着她的松嬷嬷,一个眼神,便叫她有一瞬噤若寒蝉。但很快,她的目色又露出鄙夷与不满。
苏华月冰声道:“松嬷嬷么。”
又冷睨松嬷嬷道:“松嬷嬷,你胆敢乱了苏候府的规矩,你可知罪?”
苏华月的目光好似尖刀般刺人,话语好似寒冬的冰般渗人,直叫松嬷嬷打了个冷战,那种听了呵斥想当即跪下的感觉再度弥漫,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