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声叫好声接连不断,吸引着无数民众奔走,大院里人潮涌涌。
行走其间的两人被撞得东倒西歪。
带了一层假面的朱川的脸,更紧绷了,对身边所有人都眼神警惕。
“别这么紧张。”霍莲说。
朱川回头看,霍莲脸上也贴着一层假面,但怎么看都觉得跟先前没区别。
老隋这老小子手艺不行,根本遮不住都督的美貌。
他得意之后,又更紧张,再次环视四周。
“你怕什么,以往抄家灭族的见过的人也不少。”霍莲低声说。
尤其是去权贵豪富的祖居,繁衍百年的氏族,几乎是当地的土皇帝,无数民众围观,喊冤,哭号,甚至怒目相视。
那时候朱川的确一点都不怕,但这里可是墨徒聚会的场所啊。
他看着四周的人,老老少少,穿着打扮不同,看起来都是普通民众,但也可能都是墨徒。
普通民众跟墨徒是不一样的,墨徒太危险了。
可以说群狼环绕。
霍莲只带着他一人来到这种地方,而且谁都没告诉谁,朝廷也好兵卫也好都不知道他们的动向,要是被墨徒发现了,那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都督再厉害,架不住这些穷凶恶徒多啊。
“要我说根本不用亲自来看。”朱川低声说,“我们在外边等着就行,刘宴这小子事情做不好,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霍莲没回话,停在一处悬挂的字画前,点评:“这字写得还挺好。”
四周的民众听到了,纷纷点头,还有人热情指着前方“还有更好看的,是那位小姐写的。”
那位小姐?
霍莲看了眼说话的人。
无名无姓只称呼那位小姐,谁能听得懂。
但旁边立刻有人应声“那位小姐吗?她也写字了?”
“是啊是啊。”“今天刚挂出来的。”“快去看看。”
身边的人们立刻向前涌去,朱川被冲撞的再次摇晃,那位小姐?愣神间霍莲也跟上去。
前方摆着一幅字,并不起眼,只有小小一方满月圆屏,简简单单清清秀秀。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朱川滴咕一声,“很普通啊。”
“这是,双面字。”霍莲说。
双面字是什么意思?四周的民众有些没反应过来。
霍莲向前一步,长臂一伸,手将圆屏一转:“你们看——”
圆屏转过来,背面也是字,还不是反的,而是正正的清秀的小字,且跟那一面不同。
围观的人发出惊讶声,旋即更涌上前。
“两张纸拼一块的吧?”
“一张纸!”
“我知道了这是跟双面绣一样!”
双面绣已经很少见了,双面字更是匪夷所思。
霍莲转完字屏就退后让开了,耳边听得那个称呼此起彼伏。
“那位小姐真厉害啊。”
“那位小姐在武戏了——”
人群再次涌涌向另一边而去。
霍莲抬头看去,听到那边的喧嚣声更大,夹杂着嚎叫,这跟常见的戏台武戏氛围不同。
所谓戏自然是乐趣,可以让人惊呼,但更多的是笑。
此时此刻传来的喧嚣满是亢奋。
霍莲跟随人群向那边走去,朱川更紧张了,这边不仅人更多,且一眼扫去,能看到很多跟普通人不一样的人,他们身形利落,眼神犀利,腰腹鼓鼓囊囊藏着兵器,更有好几人身上带着伤,血迹斑斑......
这就是传说中的游侠,最令官府苦恼恼恨的无法无天亡命之徒。
朱川按住了腰间藏着的兵器。
霍莲在这群人中站定,看向台上,台上有两人身影交错,一个金灿灿的年轻男子,一个青朴朴纤瘦女子,一把长刀,一支竹竿。
喧嚣声中,竹竿长刀相撞叮叮叮。
伴着交错,两人贴近。
“我知道白楼镇被围住了。”高小六低声说,“我亲自去看过了。”
长刀向前,但并没有能接近对方的胸口,那根竹竿抵在刀身上柔软又坚韧。
微笑面具后的视线看他一眼,竹竿一挑,刀与人一起飞旋,轰然落地,溅起尘土飞扬。
台下也随之而起轰然叫好声,夹杂着狂热“打啊!”的嘶吼。
落地的高小六长刀挡住随之袭来的竹竿,借力鱼跃而起,踢向七星。
七星错身一避,高小六从她肩头滑过。
“我去查这件事。”高小六说,“从白家这边入手更快。”
竹竿在身后发出嗡嗡声,宛如薄剑破空,又如同长鞭勐地抽打下来。
高小六反手抵挡,竹和刀撞击声中听到女声清脆:“好。”
台下也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高小六后仰翻身,竹竿紧随其后,如锁链般将他缠绕,人影也将他缠绕。
“还有别的吗?”女声在耳边再次问。
高小六落地,长刀向下盘扫去,仰头一笑:“没有了。”
微笑面具俯瞰看再次说了一声好。
“那我就结束了。”
伴着这一句话,高小六看到她手中握着的竹竿嗡地一震。
竹竿在眼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虚影。
四周的气息都被刺破,搅动,高小六能感受到脸上刺痛,一呼一吸的气息让鼻腔刺痛。
他举长刀,看到火光四溅,刀嗡鸣一声飞起,脱离了他的手。
虎口血迹顿现。
青影破空,波纹横荡,高小六从地面被掀起,人向台下跌去。
伴着满耳哄然叫好声,高小六躺在了地上。
还好还好,那威力只是让他失去了战力,将他掀起,落地之后瞬间消散,甚至消散之前还托扶了他一下,免去了撞击之痛。
高小六躺在地上,抬起手,看到双手满是血迹,口鼻也有热热的血水流出来,白老夫人扑过来大喊大叫,大夫以及更多人围过来。
其实这些血都是被剑气震出来的,并没有大碍,还不如从台上跌到台下的撞击厉害呢。
透过人群看到站在台上的女子,微笑面具看着他,然后举起了手里的竹竿。
“我赢了。”她说。
台下叫好声连连,还有个女童跑到最前方又蹦又跳。
“是我的竹竿——”她大笑着喊,“用的是我的竹竿——”
高小六也笑了,是他占便宜了。
如果不是一开始跟她说有话说,更早的时候他就被踹下台了。
她让他在台上对战这么久,真是够风光。
......
......
白大老爷站在窗边伸手拍了下,叹气一声。
“怎么冒出这么个人来。”
知客满面担忧:“满脸都是血,不知道伤如何。”
高财主倒是最平静的,还笑了笑,说:“无妨,流血还好,真正的重伤都是不见血。”
白大老爷哼了声:“你还笑得出来.....”
他的话没说完,门外有人轻轻敲“大老爷,小六公子闹着找你。”
白大老爷皱了皱眉,看了眼窗外,戏台这边还是人挤人喧闹一片,不过赢了的人不见了,输了的高小六也已经被抬下去了,白家诸人也都跟着下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输了,也受了伤,虽然骄纵不听话,此时此刻还是娘亲舅大,还是要找他。
白大老爷略带几分倨傲抖了抖衣衫,刚要开口说“我去看看——”
门外又响起声音。
“舅父是在这里吗?不用麻烦来回走了,我自己过来就好。”
白大老爷的脸色顿时一僵。
不对,所谓的要找舅父就是个谎言!
高小六一闹,白老夫人言听计从,更何况现在还伤成这样,立刻催着人找,仆从必然也不敢耽搁,会来寻他,高小六就趁机跟着找过来,堵门。
门外小厮传来惊呼“啊,公子,你怎么....”
小厮的声音停下,似乎被踹晕了,门也再次被敲响。
冬冬冬,冬冬冬。
“舅父,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