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可谁能如我割宰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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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这一幕,知道法师只照顾他的话,局势又如高将军说的,那么就能脱险。

心定了,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就此放下了什么,她缓缓的闭起眼睛,再睁开,只见漫山遍野的火光冲天而去化成昨日云烟,忽听高力士在骂:“这贼秃就晓得吃狗肉,吹嘘自己泰山崩而不改色,这却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随即却觉得面前什么包裹着而自己身子一空,她的心不由自主又悬了起来,只看到面前峭壁飞一样的向上,杨妃吓的尖叫,原来高力士运起了斗气在跳崖呢。

而山下,荣王惊骇莫名,本要出兵攻山时,却得知消息澜沧被锁,孟起回来的只有一颗人头!

可才得知这个消息不多久,他还在和陈玄礼商议,那边长安又传急报,说哥舒尉迟等尽出呼应人手这就夺城门来了,赶紧让陈玄礼亲自调拨军马过去。

但,这个时候龙首南山上又起了大火!

下面近卫军马顿时都乱了套了,几族兵马也为之惶恐,荣王冲出帐看着上面的火光,商议事情时反正再无外人,于是他连表面文章也不做了,跺脚就问:“你宁可自绝,也不肯交付社稷,莫非梁王才是你的儿子吗?”回头时,脸已经青的发白,指着宋勇等:“许尔等富贵,而现在再无退路,唯有拿下天子,这就是你们效命的时候!”

宋勇,镇北候等纷纷领命,不顾一切向山上而来,冲了前面,可是此时火势冲天谁能进去?荣王冲到了营前大骂:“还不去,莫非等我大将仆固怀恩来救天子吗?”又鼓舞左右赶紧上前灭火先!

而陈玄礼正在疾驰长安,心急火燎一样提了他的大枪,背后军马同心只是不顾马力向前,于是拉出一条散线蹄声零碎,就看到长安近了,近了,近了,澎!前面重闸放下,哥舒大旗正在城头卷动,哥舒公拂须箭楼高处指着下面:“叛逆可知死期来临?”

陈玄礼这就转向北边,沿着马道树荫之间疾驰,听到那边居然也有喊杀声,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回头叫道:“去通化门,全军取通化门。”果然是熟悉守备的大将,才过延兴门未到春阳门时,彭的一声,又一道重闸放下,再走走走,通化门落。

城头长孙侯问:“叛逆可知死期来临。”

“回头,去拿了天子。”陈玄礼暴怒,扯马要走,城头却喊:“陈玄礼。”他一回头看到上面自己妻儿被推出,顿时肝胆剧裂,以为长孙侯要劝降,毕竟外边六军任在,却看到人头滚滚而下,陈玄礼眼前一黑,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长孙老贼,一定打破长安取了你全族性命。”

楼上却是一片大笑,长孙候道:“回头走过春阳门,你的二房就在那里等你。”

春阳门,人头滚滚,再走延兴门口,陈玄礼面色灰白不敢再看再听,这就疾过门前,看着那洞开的延兴门洞,他哪里还敢进去?那是瓮城,中闸放下,城头尽是哥舒一族好手,进去就是死路,等他回了军营,当即吩咐左右死死的握住渭口的临时浮桥,一旦事不可为就放火烧桥。

荣王此时也已经知道了长安变故,那边宋家,镇北候等也尽知,军心大乱,多少眷族还在城内,宋勇喝问荣王:“如何能失去后路,长安城门不是陈玄礼心腹把守的吗?”

“老夫要在城内坐镇,你陈玄礼还怕我抢了你族弟功劳!如今陷了我家族,陷了我家族啊。”

何止他们,大半的近卫家丁尽在城内!

百万人口的天下第一雄城,守备的怎么能是外军?本以拿下长安羽林玄甲不降也不行,本以为能去拿下洪城,堵住梁王北上也断绝关中援助,还能要挟那一拨后起的悍将。再有仆固怀恩黄雀其后,又许诺安西一门从此不交付任何税收,并每年开拨军费二百万金。

这是算无遗策,怎么料的到这样结局?

陈玄礼看那镇北候还在咆哮,他愤怒一鞭抽去,镇北候赶快闪避,身后子弟拥上,陈玄礼部拥上,这就要内讧了,镇北候大骂:“鼠辈,可知老夫爵位,居然…”

“狗屁的爵位。”骂的却是本一条阵线的宋族宋勇,宋勇本就是个豹头环眼的大汉,这个时候心急之下面目凶狠至极,对了镇北候道:“再内乱,全部死无葬身之地,还谈什么爵位?”回头对荣王:“殿下,这就赶紧联络仆固怀恩前来,联络安西吧。”

“不可啊,不可啊,安西怎么能入。”

“事已至此。”

镇北候大叫:“安西怎么能入,西军一入不退,我辈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便是荣王也怕是……”宋勇大怒一拳砸了过去,看镇北闪开,他夺了一把刀连环劈死镇北家两个武尉手,气势汹汹对了镇北候道:“再敢废话,老夫现在就和陈将军一起杀了你。”

陈玄礼上前一步:“正是。”这才压住了镇北候,荣王就在边上看呆了,陈玄礼又回头:“这就组织军马继续冲山,无论如何拿到陛下,才有大义在手。”心中却又存了一份心思,事不可为就取了镇北候人头,说他杀了陛下,然后取了帝玺,总有一块遮羞布。

宋勇心中也想到了这一点,和陈玄礼心有灵犀互相对了个眼神,回头就去调集军马,既然翻了居然这就拉下面子,两边合力压制了镇北候家的,一起上山,山头大火还为熄灭,滚烫燎人,又是正午到了整个大地仿佛被全部引燃了一样,士兵们心思纷乱,怎么会舍得命了?

就他们这群往日驱使军马的叛逆骨干,现在开始发力,不顾一切的钻上山去,但半山腰的大火还在燃烧,渭河水多近在咫尺却救不得,只能再等。

陈玄礼又安排一拨散去,绕走后面探查道路,可是龙首山脉深远,于此开始向了西北左护长安,右护弘农原一片,俱是陡峭山壁,之前火焰居然已经烧至了山脚然后沿着山壁下的树林一起,把整个龙头点燃了,向着西北蔓延着呢,天晓得其中情况。

于是陈玄礼等麾下骨干只能沿着山势奔跑,走一程歇一程,不歇如何能行?大军行进一向都要沿着鲜活水源,实在无奈也要掘地为井,但水在山火那边,夏日炎热人忍马也吃不消,这就苦死了这群倒霉催的,人人眼昏花,马蹄软,嘴唇干涸的走走走!

一天就这样过去,长安也不出兵,雄伟城池现在放下中闸杜绝外路又如何,城内储备足够整个城池活上半年有余。哥舒尉迟长孙等只是各自把守一处城头,城内叛逆已经拿下,藏了那边的他们的人带领的军马,转身一变已经是守备方的力量,不信天下此时还有再变节的人,哥舒公等放心的很,只能着外边动静结束,并记得传遍全城,说荣王叛逆放火烧困陛下。

也就在这一天,尉迟公亲领一拨得胜军马来救李希言。

李希言那日被割开手臂之后发炎,已经人事不省,李夫人此时除了哭还能有什么办法,外边坊内那恶少不是有人压着,甚至能进来羞辱自己,突然之间的,她看到外边乱了起来,然后多少凶狠的人撞进来这就扫了障碍,才看到尉迟公。

柔弱女子放声大哭,尉迟公连忙来扶她,问清了缘由,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将那厮满门尽数拿下,全部退到了坊前,斩杀干净,将那最无礼的千刀万剐了,回头对李夫人道:“吾孙是希平结拜兄弟,老夫也当得你祖辈,这就去老夫府上,为希言儿治疗吧。”

李夫人顿首拜谢。

等长安灯火燃起的时候,李希言终于醒来,得知了变故,对了夫人低声道:“就不知道二弟他。”李夫人心疼的给丈夫拭着汗低声劝慰:“夫君不必担心,小叔骁勇,一群虎狼兄弟哪里会有敌手?”李希言苦笑:“夫人知道什么厮杀事,见了街头斗殴都会怕的。”

两人自身的担忧毕竟尽去,险遭生离死别,于是只在屋内说些话儿,想着李希平等。

夜就这样渐渐深了,据说龙首山头大火还没有熄灭,夏日炎炎之下长安又半月不曾有一滴雨水,所以一发不可收拾,民间私下说天子或许已经驾崩所以愤怒化身为龙,不见龙首山那边火光成了一线吗?城内都在痛骂荣王忤逆,等待左右军马他们回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再等到天亮,多少陈玄礼的部下已经进入了大山之内,传回消息发现了内卫奔逃,于是纷纷去追,陈玄礼部还呆在这长安外干嘛?尽数这就去追,告知士兵只有拿住天子才能保全了家人,不然也是个死,下面士兵有糊涂的,到现在才知道真相,难道此时能下船吗?

惶恐,惊惧,最终化为了努力,士气颓废一日后再次起来,犹胜之前,因为军心已一,只不过此刻不是锐气,而是无路可走的亡命气。

深山内,高力士沿途就用藤条扎了杨妃在肩膀上,只顾走,已经有内卫跟随过来护卫着他,高力士对下仁慈,往日结恩甚重,可以说危难之时军心能定住,是他的缘由!所以他虽然断臂憔悴,可是现在心思活了之后,不再一心求死,反而精气神恢复了许多。

法师背了天子下来后,玄宗也没脸面要受受累累的法师背,现在又心疑高力士,于是自己换了装奔走,富贵天子能吃得消钻山林的苦头吗?这一天一夜下来已经不成人形,可谓望之不似人君,比起寻常山里老叟还有些不如一样,内卫上下虽然护卫着他,但是人心全是肉长的,都感觉的到他的防备和落魄。

内卫们也渐渐流传起来,据说天子要拿高将军头颅,换荣王保全性命,并说看荣王得势便由他登基。

这些倒不是高力士和三藏多口,而是当时君臣分裂,有内卫隐约听到几句,再看看后来情势,这些长在帝都见多了勾心斗角的人物,怎么会想不出其中曲折呢?都纷纷心中怒火,又为死去同袍不值,又为老主高将军不甘,没人再给天子什么忠诚。

所谓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玄宗从这些内卫脸色上,心知肚明,他强横半生一呼百应的君王就因一念之差临阵没了胆气,想苟且自己,落了这样的下场,于是更为失魂,几次不是法师照顾,能撞了树上去。

法师却也不敢离他,走的其实比背他还累,三藏知道此时军心愤怒,练武之人性子发作起来天也敢捅了个窟窿,指不定有内卫为高将军,能突然下了黑手!

他只能一边护卫君王,一边吩咐内卫,传话高将军等一等,内卫敬重法师领命前进,追到高将军身后看到将军断臂,嗓子眼就堵住了埋头就在边上走着,不说了。

终于,天又渐渐的黑了。

后面追逐之兵更近了一些,已经有内卫在后面厮杀起来,既然厮杀起来那就不管了,又一把大火烧了起来,追逐而来的陈玄礼远远看到前面动静,险些吐血,这些内卫全是火系的不成?这个时候忽然荣王亲信要他回头,说去的人半路就遇到仆固怀恩部信使回来了,说带来了左右帅的铠甲兵刃等…

陈玄礼大喜过望,问可真?说真。

赶紧吩咐军马继续追逐,就在后面掉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他出了山已经又到下半夜,荣王那边正在款待几个回骑,看他来了就纷纷见礼,陈玄礼不是荣王,虽然看到的确是羽林玄甲两帅,还有那几个的兵刃,其中还有一把天刀。

他立即开始询问详情,但仆固怀恩凶狠,自己现在又力弱,所以他只是和蔼闲聊一样套话。

对面回骑被他问着,丝毫没有差错,就这样说了怎么埋伏怎么拿住,事实也是如此,前半段是这样的光景,只不过是神威天将军做了田成嗣副将,把这个地方改动一下就好。听他们说了,陈玄礼放心下来,但也咋舌,那虎子一至战场,唐军就变了模样?

几个回骑连连点头,那厮凶猛,号召力不弱两帅甚至有过之,他家仆固怀恩将军也是佩服的,然后才脸色尴尬起来,其实几个回军是说的顺了嘴,才觉得说漏,于是尴尬惶恐的发自内心,生怕坏了可以沟通天神的将军的事情。

这种神态如此真诚,畏惧发自内心,陈玄礼又不晓得他们畏惧的对象已经改了,看的更放心。

要他们休息,而之前荣王早已经卖弄过了,说收了长安现在正在追拿叛逆等等,回骑才不管,说将军吩咐来了就回,他们大军在后,陈玄礼认为仆固怀恩果然是名将,便是临阵前面是荣王,也要先问清楚情势,也不敢留人生怕对方胡蛮误会。

荣王这就派出亲信带几个人,随着他们一起回去,又写了一份信,言辞诚恳再许诺言,图的是仆固怀恩来后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力,去调拨河东全军来打长安!

等了仆固怀恩的一群人回头,陈玄礼抓起了水碗就狂灌,然后对了荣王道:“殿下,朔方军一来,这就想尽办法只攻击一门,臣晓得长安虚实,大军齐心必定能够突破的。”

“哥舒等叛逆绝对不会有太多人的。”荣王咬牙道,本想说的下半句却咽了,陈玄礼手下必定有变化,不然哥舒等怎么能如此之快控制长安呢,但说了何用?他叹了口气:“将军忠诚本王,本王不会忘记,来日定让你节度一方的。”

“臣谢殿下的恩情,也不会辜负。”

随着军情转好,荣王气度捡起来了,陈玄礼也恢复了恭敬,外边消息传开军心再震,而宋勇等都欢欣鼓舞,朔方军来,长安城内军马少,这打长安再难,可是再无敌手干扰,还怕个什么?

镇北候委屈了整天就在暗恨,但现在他能说什么?进了帐给荣王贺,拿足了忠诚摸样,他现在只求一个,拿下了长安荣王登基,自己可以节度一方哪怕是偏远地方都行,总会振兴家族,好过困在长安堂堂将门不如校。

而见他识趣了,荣王也有的是大度胸怀,帐内各门领袖云集,这就欢欣鼓舞的一改之前颓败,商议下一步如何如何,他们在商议,那厮也在商议,邓海东正坐在帐内商议了些事情后,他看看左右,然后说:“荣王和那陈玄礼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满堂哄笑,邓海东低头又去看看行军草图,手指画过龙首山心中盘算起来,帐内军校上下,看他沉思,就是头陀等兄弟也不敢吱声,半响,才听他说:“陈玄礼。”抬起头来,邓海东环顾左右:“不晓得功夫如何,想必不会超过田成嗣太多吧?”

有帐下的朔方军将赔笑,他扰扰头:“有心算无心的现在是我们,大军到了摆起架势,突然向前杀去,不信打不散叛军。”

“正是。”

“至于那荣王,还曾辱骂婉言,旧账新仇顺便一起算了,本将可不想再留他什么生路。”说着,这厮狞笑起来:“开国之后九百年过去,虽然不知多少英雄名将有无数赫赫武功,可谁能如我,割宰王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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