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这样选拔人才的吗?如果是这样,不如想送谁就送谁,看谁的爸爸官大,看谁的爸爸有钱就是,何必还假惺惺的选拔?”看着教官离去的背影,叶菲忍不住,大声问。
考官回过头来,瞪着这个敢“犯上作乱”的女生好一会,见她竟然毫不示弱,倒也佩服她的勇气。
“既然定下规则就是让人来遵守的,他没有报名,不是侯选,当然不能入选。”
“这又不是奥运会,你们选拔的是人才,当然谁是人才就选谁。”
这时丁冬汪晓辰也过来站在他们旁边,丁冬还依然喘着粗气,也帮腔说。
“要怪就怪你们老师吧。”教官懒得跟他们纠缠,说完就离去。本来被学生这样子顶撞,他心中说不出的恼火,只是沙沙跑步的成绩实在让他发不出火来,因为他心中是有愧的。如果不是因为赵前锋刚好是第七名,而名额只有六个,他绝对会让这孩子入选的。所谓规则,确实就像一团面,而自己是揉面人,并非就揉不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唉,王老师真是的,怎么就让我上呢?”丁冬说。
叶菲横了他一眼:“亏你好意思。白白就这样浪费了一个名额。”
“什么意思啊,王老师不让沙沙上,可不是我抢了他的名额。”丁冬喊冤。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参加了,就至少不要把这个指标给丢了。”
丁冬无言以对,“我尽力了,实在想鼓励自己再加把劲,但的的确确是有心无力啊。”
这时,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学校,马上就上课了,沙沙也不换衣服,四人一起走进教室。
第一节是语文课,王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等待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见四人进来,他问丁冬:“结果怎么样?”
“我跑了第七。”
“哦,那不是没考上吗?”
“没关系,我跑了第一。”沙沙平静的说。然后平静的坐在座位上去了。
教室里非常安静,同学们都不说话,安静的望着黑板。王好古不知该说什么,忽然有些无奈。他的决策显然是错误的,同学们都看得见这个错误,他们中很多人幸灾乐祸,但也有很多人对此不满,甚至包括因此而能参赛的丁冬在内。同学们一定已经听说了,以为自己不让沙沙参赛,是因为那天沙沙对他说话的态度让他生气――既然你这么牛,你就应该付出代价!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他的苦衷!事实上不是他要报复沙沙而取消了沙沙的名额,而是学校领导的意思。学校领导明知道沙沙无比强悍的实力,却还是要这样做,他真的不能理解,小小的平凡的沙沙,难道不只得罪了自己,还得罪校领导了?还是领导想为别人扫除有力的竞争障碍?他猜想是后者,因为他听说有个姓赵的学生参加了特长生竞选,他爸爸前段时间给学校的绿化工程捐款了二十万元呢!
他曾跟领导据理力争过,但没有用,他只得听从。就这样让自己班上白白浪费了一个进重点中学的名额,真是可惜!他忽然有些后悔,有些惭愧,自己不是一个讲原则的老师,太过骑墙了,校领导的决定明明如此的不公平,自己却没有勇气一抗到底。他看着同学们的目光,平素那么的清纯,此时却都变得像一支支箭般,非常锐利,刺得他无地自容。
幸好上课铃声响起来了,他大声说:“上课。”
叶菲并没有喊起立,这让他有些恼怒,本来上课铃解了他的围,但她竟敢不喊起立,这明显的敌意的对抗,又让他陷入窘迫,他只得自己喊:“起立。”
同学们站起来,虽然并不整齐。
“老师好。”稀稀啦啦的声音代表着民意,他叹了口气,没有办法解释,转身写黑板,开始讲课。同学们坐下移动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到他的耳朵里,非常响亮。
第四节的体育课,按照惯例,同学们知道,是不可能有到操场上去打球、去运动的自由的,所以都乖乖的坐在教室里自习,这时班主任王好古再次进来。
“接到教育局的紧急通知,因为社会上有舞弊器的流行,所以这次中考的监考将会非常严格,进教室的考生,每个人都将进行安检,就像乘坐飞机时一样。很多同学可能没坐过飞机,但一定坐过高铁,知道什么是安检。所以,这次考试,别说什么舞弊器,就连手机、计算器都别想带进去,据说凡是金属都可能通不过安检,所以就算有金属钮扣的衣服,都可能让你进不了考场。所以今天我们这节课,就是考场安检的预演,只有在预演中成功通过的衣服与文具,考试那天就成了你的正式装备,希望大家不要随便更换,若是临时换了服装,导致安检通不过,考不了试,那可就完蛋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兴奋的欢呼起来,因为丁冬与汪晓辰的原因,同学们早知道了有舞弊器的存在,这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虽然王老师在班上严厉的讲过,不希望班上的学生打这种歪门主意(据说这并非王老师的本意。)但学校这么大,而全市学校这么多,你不用舞弊器,可不代表别人也不用。读书成绩好的,感觉到自己所有的努力,不如别人花钱买一个“兵器”,这是非常不公平的,弄得学习的心思都没有。学习成绩不好的,心中蠢蠢欲动,但显然,心中的道德感与考上好学校的欲望就像一对敌人,正在心中捉对撕杀,杀得昏天黑地,谁胜谁负难解难分。还有很多想买的,可是根本没有路子,到哪里去买?哪里有卖?这不是手机、钢笔,到随便哪个专门的销售店就任挑任选。舞弊器,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是涉嫌犯罪的,就像毒品,不是你有钱,你想买就能买得到的。还有些人,则根本就没有钱,这东西并不便宜,而且每科的答案又另外收钱,同学之中,穷得连吃伙食都成问题的人并不少,这些人拿什么去买呢?
所以大家听说过有舞弊器后,心中就总有个疙瘩,有不平,有疑惑,有愤怒,如今听说教育局的严厉禁止,当然很开心很兴奋,好像天都更蓝了,水都更绿了。现在大家又重回公平的起跑线上了。
大家到操场上排好队,接受老师的测检。大家都嘻嘻哈哈非常兴奋,好像是国庆节时,开进天安门广场接受领袖检阅的解放军。
先检测男生,结果通过的人竟然非常少,现在的学生,大多有手机,这就通不过,有些人的手表上有金属,也无法通过,有许多男生的口袋里装着圆圆的镜子,镜子盖了金属的,也无法通过。
这让所有的女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梳妆打扮似乎是女生的特权,但现在的学生恰恰相反,男生们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自己的外表形象,几乎每人都有一把梳子,一块镜子,他们把它们放在身上,随时拿出来照一照,梳一梳,上课的时候,他们甚至把镜子安在课桌的一角,或直接贴在课桌的翻盖上,这样只要一打开课桌盖,他们就能看到自己的光辉形象了。而女生们,却只有在寝室的时候,才会照镜子。
“看来咱们班的男生都在参加选美呀,怎么我不知道现在正在进行‘中国先生’的比赛呢?”有“中国小姐”、“香港小姐”、“环球小姐”之类的选美比赛,却没有“中国先生”、“香港先生”这样的活动,选美似乎是女性的特权。王好古这样说,当然是在讽刺男生们的臭美。
女生们格格而笑,而男生们有些害羞的红了脸,有些则毫不在乎的甩了甩头上略长的黑发。
不过马上就轮到男生们笑女生了,因为女生们虽然身上没有镜子什么的,却几乎无一例外的没有通过。只有两三个身材娇小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女生没有问题。
这是什么原因呢?
大家面面相觑,王老师沉思起来。同学们则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
“你说为什么女生都不能通过啊?”丁冬问沙沙。
“因为女生的头发长。”
“操,这年头,头发长也不行?”汪晓辰说。
“头发长见识短呗。”丁冬说。
“你的头发短,可见识也没见长到哪里去。”刚好走过来的叶菲听到了,便回说。
“不对,不对,这里面也有短头发的女生没有通过,通过的几个女生,也都留着长头发。”汪晓辰说。
其实沙沙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他说:“你们仔细想一下,通过的女生和没通过的女生之间有什么区别?”
“她们个子都比较矮。”丁冬说,他指的是通过的女生。
“她们都比较小。”汪晓辰说。
“你指的是哪里比较小啊?”丁冬指着汪晓辰,笑得无比荡。
“人比较小啊,还哪里?”
丁冬笑得更怪了,然后轻轻拿手在自己胸前一指。汪晓辰顿时明白过来,大骂“色鬼。”两人追来追去扭打起来。
叶菲脸上一红,呸了一声,也骂了句“流氓。”
谁知沙沙道:“丁冬说得有道理。”
“有个屁道理啊!难道胸……胸……难道,这碍着别人什么事了?真是天方夜谭,莫名其妙。”叶菲好不容易才把大字忍住了没说出来。
“不在于胸的问题,而在于衣服。”沙沙冷静的说。
“死沙沙,什么胸不胸的,亏你说得出口。”叶菲笑着在他背上捶打了两粉拳。
“有道理,我明白了。”后面一个人忽然说。叶菲回过头来,发现竟然是王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不禁红了脸,忙停住打沙沙的手。
“我终于知道什么原因了。”王老师面对所有的同学,大声说:“明天,请各位同学带两套衣服来,这些衣服最好都没有金属,无论是钮扣呀,挂扣呀什么的,也别带手机,金属表什么的。明天通过安检的两套衣服,将成为同学的中考服,同学们明天穿戴的是什么,考试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穿戴的是什么。特别强调一下,女生们明天都别戴那个了,不然通不过。”
“不戴什么啊,老师。”女生们纷纷问。
王好古看着众同学好奇的目光,他选择措词:“平时我们穿衣服是怎么说?”
“穿衣服啊。”同学们异口同声的说。
“那什么衣服不说穿,而说戴呢?”
很多同学还不明白,还在问:“什么啊?”
有些人则喊:“帽子。”
有些同学却已经恍然大悟。很多明白过来的女生都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真是笨蛋。”王好古对着那些喊帽子的人说,然后再次笑道:“只有女同学才用的,而且上面有金属搭扣,说得够明白了吧?还不明白的,回去问你妈吧。”
众男生都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快乐,有些人还吹起了口哨,有些人则干脆唱起了歌。
“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也不会再忍耐,现实错乱的年代,谁分不清黑白……”大家纷纷起哄,也跟着唱了起来,“猜不透,猜不透为什么,是不是,
生活的太寂寞?还是你不懂不问,假装沉默……”
唱的人越来越多,歌声汇在一起,像流水汇成了河,壮观起来。
这时候,数学老师肖翠恰好路过操场,听到了歌声,便走了过来,同学们唱得正兴奋,一时竟没有发现。如果你唱过歌,你就会发现,当你一个人唱的时候,你并不投入,可当有很多人跟你一起唱的时候,又唱得整齐划一,则虽然不喜欢唱歌的人也会兴奋起来,觉得这是非常不错的事情,所以有时候晚上就寝的时候,偶尔某个同学起了个头,唱起一首歌来,有另一个同学跟着唱和,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人跟着唱,于是会整个寝室都齐声唱了起来,甚至整幢宿舍楼都唱起来了,声音整齐划一,声震云霄,大家都兴奋异常,纵然这时学生会的干部来了,也一时无法停止,因为大家觉得,反正不是一个人在唱,所谓法不责众,所以没什么好惧怕的。
而这时候,同学们唱歌便唱得正好投入了,王老师是个喜欢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的人,所以他不但不阻止,反而一起唱了起来,最后被嘲笑的女生也忘记了这歌本来是唱了嘲笑她们的,也加入了合唱的队伍。操场上,初一初二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都被歌声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肖翠非常恼怒,她严厉的看着唱歌的同学,当有一个同学发现了严厉的肖老师,于是闭上了嘴,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像有了一股魔力,众同学竟纷纷停了下来。霎时之间,歌声突然停止了,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刀用力的挥了挥,把歌声从中斩断了似的。众人都默默的站在原地,等待肖老师的训话。
虽然不是班主任,但几乎没有人不怕她,但背后,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却纷纷给她叫了个外号,叫小翠,这是古时候丫环们常用的名字,大家这样叫她,似乎她就成了自己的丫环了,有表示轻贱的意思,其实是一种阿Q心理。
“别人都在上课,你们却在唱歌,这不是影响别人学习吗?”肖翠开始说,她的面色冷峻,语气缓慢,却只更增加力量,“还有两天,你们就要参加中考了,这是你们人生中第一道门槛,是你们即将参加的第一场战斗,可你们呢?当别人正拼命的学习,恨不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的时候,你们却在上课的时间在这里嘻嘻哈哈,我真为你们害羞。就像面临战斗的士兵,却衣裳不整,连枪都没有准备,这成何体统?我们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战斗,一场战斗啊,同学们!我希望你们能认真的对待,就像面对生死一般去严肃的对待。”
“老师,我们只是在上体育课而已。”沙沙忍不住说。
“上体育课?上什么体育课?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上体育课?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刻,你们可真悠闲啊。何况上体育课唱什么歌?如果仅仅是唱歌倒也罢了,可你们唱的都是什么歌?小小年纪,寂寞不寂寞的,哪有那么多的寂寞?靡靡之音,怎么能让你们有拼搏的精神?如果你们要唱歌,也不是不可以,可有那么多的革命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啦,《学习雷锋好榜样》啦,《团结就是力量》啦,你们偏不唱,唱些什么阴阳怪气的歌曲,你们不学习也就罢了,打扰到别人,可就不对了。”
众同学就这样被她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顿,就连站在一旁的王好古也脸上讪讪的,这些话无疑就像一阵雨,噼噼啪啪也砸在了他的头上了。他尴尬的笑笑,然后带着同学们到教室里学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