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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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公交来到市内,朱雅别的且不管,先叫沙沙带她去买照相机,沙沙带她到百货商场,她选取了一款著名品牌的单反相机,花了一万八千元,在只知道手机就可以很清晰的拍照的沙沙看来,这完全是钱烧的。

买好相机,两人去吃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石头锅子鱼火锅。吃完饭,朱雅便在相思宾馆开了一间房,朱雅问沙沙,要不要也在这睡?沙沙脸一红,说要回家看母亲。朱雅见他脸红,想一想,便也脸红了,沙沙见她脸红,想起自己的脸红,不禁不好意思起来,她一定以为自己想岔了呢。心想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总是如此心猿意马起来?而且动不动脸红,像一个忸怩的大姑娘似的,真是丢人。他不自在起来,坐了一会,便告辞走了。

相思宾馆离家只有半里左右的路程,沙沙不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用钥匙轻轻的放开门,轻轻的推开,一丝柔和的光线轻轻的洒在他脸上,他悄悄的进了屋,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里面传来女子畅快的笑声,正是妈妈,心中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本来以为自己并不想家,并不想妈妈,没想到,当回到这个曾经无比温暖的家中,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时,会如此开心。

他走进客厅,只见妈妈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时而笑得前仰后合,他悄悄的走到妈妈的身后,伸出手去捂住她的眼睛。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妈妈吓得猛的要往桌子底下钻,回头一看是沙沙,叫道:“沙沙,你怎么回来了?想吓死你老妈吗?”

“妈。”

“妈妈妈,你也还知道你有妈呀?不声不响的就跑了,你妈的死活都不管,书也不去读了,想不到你这么不听话,真是太让你妈伤心了。”黄芬说着说着,真的伤心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沙沙忙搂住妈妈的肩,笑道:“别哭了妈,我不是回来了吗?你看下,我又长高了,长壮了呢。我都已经满了十六岁,是大人了,你就别这样了行吗?”

黄芬忙止住泪,说道:“来让我看看,出去这么久,都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吃过很多苦吧?”

“没有呢,你看,一根头发都没有少。还多了东西。”

“多了什么?”

“多了女朋友呀。”

“真的吗?”

“骗你的呢,我可不会早恋。”

“哼,小屁孩,你不是早就恋了吗?那叶菲怎么回事?别打量你妈不知道呢。”

“叶菲在哪里啊?今天我去一中找她,等了半天,都没见着她。”

“好哇,人家都说讨了老婆忘了娘,你这还没讨呢,就忘了娘了,出门这么久,妈妈天天想着你,你倒好,一回来就去找叶菲,就不先来看你妈。”黄芬假作生气的说。

“我先来看妈的呀,是妈不在,我去了我们店里,也已经被拆迁了。对了,妈,咱们现在的服装店还在开吗?”

“在开,不开妈吃什么?那里拆迁,所以现在我把它搬到步行街那里去了。你去一中找叶菲吗?她不在那里读书,去省城上学了,你当然找不到呀,别说等半天,等十天也没用。”

“好好的,去省城干嘛?”

“现在父母稍微有点钱,能想到办法,拉到关系的,谁不想让孩子去大城市读好学校?我也想让你去省城读书呢,只可惜你不争气,成绩不好不说,还偷偷的跑出去,看你以后怎么办呀。你武功学得怎么样?”

“不错啊。”

“你还得去读书,武功学得再好,也没有出息,你以后找什么工作?难道当保安吗?还是当警察?当警察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当的,光武功好一点用都没有。”

“你放心吧,无论做什么,你儿子不会饿饭的,大不了跟你一起开服装店啊,可以帮你进货送货什么的,挣的钱未必比大学生少。”

母子俩久别重逢,说不完的话题,直到凌晨十二点钟,这才洗漱了上床睡了。重新睡在自己家中的床上,沙沙感觉说不出的温暖。

第二天沙沙醒来的时候,太阳光从窗口透过窗帘射进来,照在绿色的被子上,给人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看一下钟,已经十二点了,懒洋洋的爬起来,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如此睡懒觉,对他都是难得的体验,很舒服啊,但不能总是这样,不然的话,懒散就会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的。

餐桌上放着妈妈给自己准备的早餐,两块香喷喷的牛油面包,一杯豆浆,妈妈已经上班去了。沙沙洗漱了,吃好早餐,出门去相思宾馆见朱雅。

走在路上的时候,很多地方都挂着红色的巨大横幅,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口号,但都不离一个名字:罗大志。

向罗大志同志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学习罗大志同志的精神,当好人民的公仆!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向罗大志同志致敬!

罗大志同志,优秀的共。产党员,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

不知这罗大志是谁?死了吗?为什么每一个死了的人都会成为英雄?似乎一个人,只有死了,才会变得完美,死亡就像清洁剂一般,可以清除一些人活着的污浊。

罗大志,罗大志,沙沙猛的惊醒,罗大志不就是纪委书记吗?那天在江阳,那个公局的刘局长,还有那个叫罗兵的年轻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不是说自己就是什么罗书记的儿子吗?江阳市姓罗的书记,除了罗大志之外,还有谁?昨天晚上,自己竟忘了这个茬,没有问妈妈,关于自己亲生父亲的事。

他死了吗?他真的是自己父亲吗?

心猛的往下一沉,本来,无论他是不是自己父亲,自己也对他没有兴趣,一个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爱过你,关心过你,尽过养育之责的人,无论他的血与你的血有着怎样的联系,又有必要去关心吗?

可是,忽然之间,发现他可能已经死了,这心为什么还是会沉重起来?所谓血浓于水,看来人的本性就是这样,你真的无法斩断一些你自以为不在意的感情。

他想转身去妈妈的服装店,向她问一问关于那个男人的故事,但还是忍住了,朱雅已经在等自己了,她到了圣鸟,那就是自己的客人,自己不尽地主之谊,可太没礼貌了,而且何必着急呢?

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无论真相怎么样,也不是,何必这么关心?

人流如织的街边,一个四十岁女子忽然坐倒在地,双手捂着肚子,脸上一副痛楚的表情,很多人围着观望,却没有近前去问一声,有些人站着用同情的眼光看一会儿,便又迈开匆匆的脚步,奔上自己的目的地了。

有人摔倒了吗?沙沙下意识的想走过去扶她起来,可头脑中浮现出前几天在江阳,因为扶一个老人被讹诈的情景,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沙沙只看了几眼,便走了过去。这个女子还十分年轻,身体也挺强壮,怎么竟会摔倒呢?就算摔一跤,也不至于如此痛苦不堪,站都站不起来吧?

装得还挺那么回事。

可是,她那痛苦的眉眼,真的是装出来的吗?也许她不只是摔倒了,或者有病呢?不行,不能因为曾经被讹诈了,就把天下所有的需要帮助的人都看成了坏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是坏人毕竟只是少数,如果有一百个人倒下,有一百个人去扶,其中九十九个会对扶人者表示感激,只有一个是别有用心的讹诈者。但媒体只会报道那一个讹诈者,而不会去写那九十九个心怀感激的人。我们往往放大了人心的险恶,却忽视了人心的善良。何况,自己的报负是什么?理想是什么?侠客的精神在哪里呢?就算碰上讹诈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生死尚且不惧,何惧诬陷哉?

沙沙回转身,走到女子身边,蹲下去问:“阿姨,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我的肚子好痛,不知为什么,痛得钻心,你能帮我打一下120吗?我没有带手机。”女子说。她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水,可见痛得有多狠。

“好的。”沙沙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挂断电话的时候,女子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因为沙沙率先去帮助,周围围观的人也都纷纷走向前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表示关心,一个小姑娘掏出纸巾,给女子擦汗,一个老太太说:“看她的样子,病得不轻了,得争取时间,120车还不知多久才来呢,先送她去医院吧,别耽误了。”

一个男子说:“我有车,小伙子,把你妈扶上来吧,我送你们去医院。”

他以为沙沙是女子的儿子了。沙沙也不争辩,扶起女子,旁边几个人都向前帮忙,把女子扶上男子的车,沙沙也坐了上去,医院离此不到两里路,在半路上碰上120的车,司机把救护车拦下,医护人员把肚子痛的阿姨扶上救护车,一边说:“家属也上来吧。”

沙沙本来想就此离去,可见医护人员都看着他,此时无暇分辨自己也是一个陌生人,并不是家属,只得也跟着上了车,女子已经痛得快休克了,医护人员给她挂了点滴,一个医生看了说,可能是急性肠梗阻,得马上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到了医院,医生对沙沙说:“你快去交一下住院费吧,你妈的病情很危险,得马上动手术。”

“交多少?”

“先交三千吧,要手术肯定是不够的,你身上不多的话,就先交两千也行,然后再叫你爸爸送钱来。”

沙沙默默无语,女子早痛得只知道鬼哭狼嚎,管不了事,不知她的身上有钱没?就算有钱,也无法跟她要了。医护人员已经把她送进了抢救室去,沙沙搜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只有几百块钱,怎么办呢?难道就不管吗?不给她交钱的话,医生是否会给她手术?不给她手术的话,她会不会死?

为陌生人出钱,沙沙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快,未必会还给自己的,可他又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古人侠客,都是急人所难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出点钱?两三千块钱,也就是少买两件衣服而已。

他不再犹豫,打了妈妈电话,问了她具体地址,叫她给自己准备两千块钱,说有急用,然后在医院门口租了一台摩托车,直奔到妈妈的服装店。

妈妈手中拿着两千块钱已经在门口等待。

“你要钱干什么呢?这么急?”妈妈问。

“有事,你别问了。”沙沙从妈妈手中接过钱,又坐上摩托往回走。

“这么急,救火呀?”

“不错,就是救火呢。”

交了钱,沙沙问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在抢救室抢救,马上手术,应该没有问题。幸好来得早,再迟一点,随时有生命危险。”医生说。

沙沙听了这话,舒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涌现出一种自豪感,这条命,也许是因为自己才得救的,小时候学《爱的奉献》这首歌,说“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话真的不错,可为什么现在社会人与人之间变得越来越冷漠呢?不是人们心中没有爱,而是大家都明哲保身,因此好像身边到处都只是恶意!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美好,可人人显出一点冷漠,世界是否就会变成一片荒漠呢?

他给朱雅打电话:“姐姐,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你吃早饭了吗?我现在就去你那里。”

“回过头来。”

“什么?”

“你回过头来。”

沙沙回过头来,咔嚓一声,一张照片便被定格了。朱雅举着照相机正站在面前给自己拍照呢。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起床后下来吃早餐,吃了早餐没事,就在街上逛,正看到你救人的一幕,哇,简直太感人了。沙沙,你真了不起。你就是一个英雄,我原来看不起九0后,觉得他们被娇纵坏了,没担当,没想法,不会思考,不能吃苦,只知享受玩乐,除了上网一无是处,但沙沙,你让我明白,没有一代是跨掉的,每一代都有孬种,但也有英雄。”

“姐姐,好像你也是九0后的吧?”

“我八九年的,比你们大了整整一代呢。”

“晕!”沙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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