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若有所思的低语:“睚眦,睚眦兽,黄芩怎会与上古魔族扯上关系。”
“魔族。”江蓠顿时惊了一惊,压低了声音惊恐道:“你说的,是真的。”
落葵扑哧一笑,瞟了他一眼道:“只是猜测,你慌甚么。”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之时,黄芩抬手,衣袖在石门上轻拂而过,石门顿时吱吱呀呀打开,露出里头黑漆漆的甬道。
黄芩率先走了进去,众人纷纷举步相随,只是皆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且周身若有若无的散着微光。
缓缓行着,这甬道狭长深幽,溢满了潮湿的气息,仿佛一伸手,便能掬起一捧水来,而地面与石壁上生出一簇簇苔藓,上头布满了点点莹莹绿光,像一只只幽幽鬼眼瞪着这些不速之客。
像是走进这甬道的一瞬间,黄芩周身便闪烁起团团银光,像是漫天星芒洒落在他周身,每行一步,微亮的光芒便往前摇曳一步。
众人皆是默然无语,沙沙沙的脚步声传的极远,隐隐回旋,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后,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个空旷之地。
极目望去,此处是一处颇为开阔的厅堂,周围岩壁上,嵌了无数枚巴掌大的白色玉珏,而每一枚玉珏上皆浅浅雕了一颗星辰,无数枚玉珏连成一片,便形成了整个苍穹,这些星芒熠熠生辉,将这处山腹中的洞穴映照的亮如白昼。
而厅堂正中则竖着八根高大而粗壮的立柱,散发着浓厚的寒气,淡白的雾气中竟有片片冰晶状的雪片飘动着,这些巨大的立柱竟是用一整块的万年玄冰制成,每一根上都雕琢着一头豺身龙首的睚眦,口衔宝剑,怒目而视。
八根立柱围起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高台,拾阶而上,高台正中乃是一汪黏稠的池水,这厅堂内极冰极寒,简直滴水成冰,可那一汪池水却丝毫没有冰封的迹象,反倒越寒冷越荡漾,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池水深处的圆形阵法,那阵法极大,布满整个高台,符文飘动见,一簇簇五彩的光芒打着旋儿融入水中,仿若片片彩霞坠落池中。
江蓠冷的狠狠打了个寒噤,踢了踢脚下冻得结实的冰坨子,低声道:“这是甚么鬼地方,冻死人了。”
落葵冻得哆哆嗦嗦,寒噤不止,冲着那巨大立柱抬了抬眼皮儿,咬着后槽牙颤声道:“那,那,是万年玄冰雕成的,可不是冷么。”
江蓠紧紧拥着她的肩头,嬉笑着叹了一句:“黄芩可真是阔气,我定要趁他不注意,敲一块下来。”
就在此时,黄芩掐了个诀,一抹寒光落入池中,池水像是被寒风掀过,顿时顿时涌起阵阵巨浪波涛。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池水归于平静,池中竟生出了一串串状若铃铛的花,大片大片的深紫浅蓝铺满整个池面。
“好了,你下去。”黄芩反手一指鹿儿,冷冷道。
丹赑倒是十分镇定,拉着鹿儿的手,低声哄了几句,
将仍有些畏缩的少女,送进了池水中。
那水冰寒至极,鹿儿刚进入其中,便被冻得惨叫不已,手脚挣扎的往外爬去,谁料池中竟探出无数根手臂粗细的藤蔓,散发着幽幽绿芒,将她牢牢禁锢在池水中。
丹赑有些慌神,但见侧目只见黄芩一脸镇静,他顿时神思一动,微微松下一口气,凭着自己高深的修为,黄芩是绝不敢耍甚么花样的,便冲着鹿儿遥遥点了点头,轻声道:“鹿儿乖,一会儿就好,好了,我们就可以去见娘了。”
黄芩低低冷喝了一声,紫色的花朵像是被刀齐根砍断,竟纷纷断掉,打着旋儿飞上半空,旋即他反手一点,串串花簇纷纷扬扬飘到了半空中,他倾吐了个“分”字,花瓣顿时如纷纷雨下,没入池中。
旋即,池水像是被甚么东西搅动起来,哗啦啦响个不停,在鹿儿周身疯狂的翻滚冲刷,几乎要将她淹没其中。
鹿儿顿时有些惊恐万分,使劲了全身力量在池中不停的挣扎,但她的手脚皆被池中藤蔓紧紧缚住,挣扎越凶猛痛苦越汹涌,直到绿的藤蔓将她的手勒出血痕,她才呜呜咽咽的安静下来。
江蓠见状,又是摇头又是咂嘴,不知是真的心疼这丫头,还是等着看落葵的笑话,幸灾乐祸,他用手肘捅了捅落葵的胳膊,低声道:“诶诶,你看这哪是治病啊,这分明是上刑嘛。”他抬眼在落葵脸上巡弋片刻,牵起唇角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妖女,你待会儿可要忍住了,别哭别叫,不然可是让我看了大笑话。”
落葵皱了皱鼻尖儿,啐了他一口,却是不言不语,只眸光闪动,定睛望住那汪池水深处,眉心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红芒,她看的清楚,那池中的阵法正是魔族流传的封印之法,用来封印睚眦的生魂,看来,这黄芩的确与上古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她吸了吸鼻子,此地怎会始终充斥着淡淡的魔气。她移眸望向丹赑,这几个人中,若说旁人觉察不出这股魔气,是极有可能的,但此人,定是已然察觉到了。
丹赑察觉到落葵的眸光,转眸与她的眸光一接,眉心微蹙,竟下意识的点了个头。
虽没有说上只言片语,但落葵仍是从他的眸光中,看到了魔族二字。她心中一凛,嗜血道的功法虽然承袭自上古魔族,但万年来,此祖从来只存在于书中记载中,却从未现世过,而真正的魔族功法更只是书中记载的寥寥几个名字而已,修炼之法早已湮灭在世事流转之中了。嗜血道中甚至流传这样一个说法,说是万年前,上古魔族与妖族对抗,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后,妖族虽损失惨重,但却上古魔族却直接被抹杀殆尽,连修炼功法都被妖族销毁的一干二净了。
就在此时,黄芩手上法诀陡转,双手如车轮般翻转不停,灰芒从指间激射而出,与水面一接,水底深处巨大的阵法开始徐徐流转,一阵阵猛兽嘶吼之声低低传出,这声音压抑的极低,略
微嘶哑,但却透出无尽的嗜血之意。
落葵的心神随之荡漾了一下,侧目却见江蓠眸光有些涣散,忙狠狠拍了他一下,低喝了一声:“江蓠,醒过来。”
江蓠在转瞬间回了神,后怕不已的拍了拍心口,沉声犹疑:“小妖女,这是甚么,如此厉害。”
落葵眉心微曲,原是不想直言相告,但显然嘴比脑子快了一分,还是脱口而出道:“是睚眦兽的叫声。”
“睚眦兽。”江蓠狂喜,流露出财迷本色,环顾了下四围,仍是方才的景象无疑,不禁低呼道:“没有啊,在何处。”
落葵冲着高台抬了抬下巴,低声一叹:“在池底,不过只是一缕生魂了,掀不起甚么风浪来了。”
江蓠顿觉可惜,这睚眦兽乃是上古魔族赫赫有名的凶兽,一身是宝,若是能斩杀一头,但是以此兽的内丹炼制丹药,便能将自身修为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他幽幽叹息,此兽早已是此间可遇而不可求的了,能见到一缕生魂,便是极为难得的了。
就在此时,八根玄冰立柱之上白雾缭绕,雾气极快的凝聚成一粒粒光点,浮在半空中,每一粒都与岩壁上的白色玉珏相对应,此地蓦然成了一片苍穹,绚烂至极。
黄芩抬手轻点,牵引着这片苍穹缓缓下坠,方一触到水面,苍穹便倏然没了进去,转瞬没了踪影,而那片池水却连半点微漾都没激起,反倒是那勾魂摄魄的睚眦兽的叫声渐低,最终安静了下来。
落葵微微颔首,果然不假,池底封印的的确是睚眦兽的生魂,只不过不那么强大罢了,方才黄芩所为,乃是进献,进献如此顺遂,想来接下来的施法,便会水到渠成了。
丹赑显然也看出了此事,万年愁苦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那根始终紧绷的心弦也有了一丝放松。
黄芩手上法诀变换,轻喝了一声,池中的五彩霞光凝聚化丝,无数条长丝围绕着鹿儿飞旋不停,只倏然一声,便没入了她的身躯。
鹿儿顿时脸色惨白,瞪大了双眸,望住丹赑,惊恐的啊啊直叫:“爹,爹,鹿儿乖,鹿儿乖。”
丹赑的双眸划过些不忍之色,但却又极快的神情如常了,他清楚知道,若要叫鹿儿恢复心智,必得经历这一关。这十数年来,他不停的带着鹿儿走南闯北,行医问药,不知找了多少名家,皆是无药可医,如今终于有了痊愈之机,便是扒皮挫骨之痛,也要咬牙忍下来。他一眼不错的盯着那汪池水,眼瞧着五彩长丝没入鹿儿的身躯,随后打了个转便又钻了出来,随之拉扯出数之不尽的灰芒,而这些灰芒方一触上池面,便腾起一阵灰蒙蒙的烟雾,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见此情景,丹赑心下微松,这些灰芒,正是鹿儿出生时被歹人种下的蛊术,故而她才会心智未开,痴傻至今,而黄芩如今,正在一点点将这蛊术从她的身体内剥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