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挥手,三个血袍男子一人抓一个,将三个少女拖到了墙根儿,三个少女不停的挣扎哭喊,血袍男子毫不怜惜的甩了几个大巴掌下来,少女白皙的脸登时红肿一片,双眸一片水雾,却也不敢再哭闹了。
容长脸儿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抠进青砖的缝隙里,眸底的泪终于喷薄而出,落在的地上。
刀疤脸儿挥了挥手,示意血袍男子们将二十几个女子带走,肆意大笑:“好了,你们四人,不必死了。”
死一般的寂然中,那笑声张狂而喋血,如同忘川河中水被吹到了人间,血腥气熏得人心生绝望。
“不活了,都不活了,我要杀了你,畜生。”就在此时,方脸男子突然心神崩溃,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面容狰狞,疯了一般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飞身扑向刀疤脸儿。
刀疤脸儿眯了眯双眸,狠厉一笑,身形不动,却以手为刀,冲着方脸的脖颈,斜劈而去。
眼看着方脸男子就要血溅当场,离他不远处的三人齐声大喊,声音绝望而凄厉:
“老三。”
“三哥。”
千钧一发之际,半开的长窗被风拂过,晃了一晃,陡然伸进一道凌厉的猩红剑影,在方脸男子腰上飞快的一卷,将他拉开半寸,而那手刀沿着他的手臂掠过,只听得滋啦一声,方脸男子的半边衣袖被风扯成了碎片,手臂上硬生生剥下一层皮来,鲜红的血转瞬漫出,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方脸男子惨叫一声,倒飞而出,砸到了三人面前。
三人登时聚拢而去,容长脸儿在他手臂上轻点了几下,见血慢慢止住,文弱书生忙着撕下一角,手脚麻利的替他包扎好伤口。
而病弱男子则抬起头,警惕的四处张望,想要看看突然出手之人是何方神圣,可找了许久,剑影跃出之地始终空无一人。
“鼠辈,给本座滚出来,藏头露尾的算甚么好汉。”刀疤脸儿见手刀劈空,登时恼羞成怒,两指冲着空无一人的长窗轻弹,随即一枚墨绿色的长钉掠过虚空,泛着阴毒的气息。
虚空中蓦然一阵扭曲,长钉登时调转了方向,狠狠钉在了窗棂上。
而玉冠男子提溜着湿淋淋的小伙计,笑嘻嘻的从长窗外飞身而入,转瞬便端坐在了直背交椅中,反手将小伙计丢在地上,旋即执杯浅酌,点了点头道:“酒尚温,不错,不错。”
湿漉漉的小伙计显然是被摔疼了,揉着屁股清醒过来,刚刚站起身,便瞧见眼前剑拔弩张的情景,登时吓得趔趄着跌在了地上,方才摔疼的屁股,更是雪上加霜。
玉冠男子瞟了他一眼,奚落了一句:“小二哥,你是吃甚么长大的,这一身的贼肉,差点没累死我。”
小伙计坐在地上咻咻喘气,只见血袍男子聚拢过来,渐成包围之势,他胆寒的不敢多说甚么。
刀疤脸儿心绪有些不稳,胸膛一起一伏,显然陷入了艰难的挣扎中,良久,他忌惮的望住玉冠男子,斟酌了一句
:“茯血拿人,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玉冠男子头也不抬,偏着头嗤道:“你拿你的人,我喝我的酒,怎生的废话如此多。”
刀疤脸儿眸光一缩,猜不透这玉冠男子打的是个甚么主意,他虽生的粗野了些,修为也并不高深,但胜在心细如发,才屡屡得到重用,委派了些重要之事,眼下这情形,他十分清醒,并非是争个输赢的良机,这样不知深浅之人,还是少惹为妙,他向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立时离开。
血袍男子们见状,口中骂骂咧咧的,驱赶着女子们就要往楼下走去。
可刚走了几步,楼梯口蓦然燃起一条火带,火光冲天,热浪滚滚,那火似乎颇为诡异,这般熊熊烈焰,莫说是雕花木梯了,便是整座望江楼,顷刻间也能舔成了灰烬,但那雕花木梯却在熊熊火光中安稳如昔,并没有要烧毁的模样。
血袍男子们彼此对视一眼,伸出手去试探的碰了碰火光,顿觉滚烫灼人,众人登时停在了火带前,不敢寸进了。
玉冠男子手上的小动作没逃出刀疤脸儿的三角眼,不禁短眉一跳,恼怒的望向他,厉声喝道:“阁下这是何意。”
玉冠男子笑了笑,轻轻踢了一下脚边儿浑身发软 ,站不起来的小伙计,嗤道:“你搅了我的酒兴,就想如此走了么,也为免太不将在下放在眼中了。”
刀疤脸儿掂量了下自己与玉冠男子间修为的高低,若是打起来,自己是打得过,还是跑得了,掂量了半响,发觉自己哪一样都做不到,终于咬着后槽牙,气势上软了半分,道:“那么,阁下意欲何为。”
玉冠男子眯着桃花眸,眸光如刀,从刀疤脸儿身上剜过去,最后沉沉落于众多灰头土脸的女子身上,反手一指,轻轻笑道:“将她们留下,你们就可以滚了。”
刀疤脸儿大怒,但仍克制着怒气,勉强平静道:“若是本座不肯依从呢。”
话音犹在,玉冠男子袖中跃出一道红芒,以迅雷之势选中了个血袍男子,在他腰间飞快的一卷,遥遥拉出了窗外,随即惨叫声与重物落水声夹杂而至,激起丈许高的湘平江水,从窗口洒了进来,在地板上洇开深浅各异的水渍。
玉冠男子轩眉微挑,眯着桃花眸,啜了口酒,轻轻巧巧的戏虐笑道:“扔下去喂鱼喽。”
刀疤脸儿怔了一怔,已有些色厉内荏,梗着脖子开口恐吓道:“你究竟是何人,敢与茯血为敌,本座看你是活够了。”
玉冠男子咧开唇不屑一笑:“甚么茯血不茯血,老子就是看你们不顺眼,就想跟你们打一架,如何。”
“那么,你就去死罢。”刀疤脸儿酝酿的足够多了,觉得自己全力一击之下,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他蓦然大喝了一声,掌心相对狠狠一搓,无数枚墨绿色的长钉破空而出,他双手前推,长钉顿时扭转纠缠成一尾长鞭,伴着震耳欲聋的锵锵声,长鞭将玉冠男子团团围住,转瞬散开,再度化作无数枚长钉,猛然向他刺了过去。
这些招数在转瞬间便一气呵成,并没有给玉冠男子太多反应和招架的空隙,只见他被长钉围了个密不透风,显然已毫无逃生之路了。
呆立在旁的四个人乍见玉冠男子现身,原本欣喜若狂的,以为是天降高人绝处逢生,谁料高人眼看着就要被扎成了刺猬,四人绝望的对视一眼,默默哀叹,只怕转瞬间又是一场惨局。
锵锵声响过,长钉紧紧收拢,而玉冠男子站立之处依旧没甚么动静,并没有人逃生而出。
刀疤脸儿抖了抖脸上狰狞的刀疤,仰天哈哈大笑:“本座还以为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过如此嘛。”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却发现楼梯口处的火光丝毫未有减弱之势。
“不对,有诈,快躲开。”刀疤脸儿直着嗓子大叫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得耳畔呼呼风过,无数道赤色红芒从密不透风的长钉内探出来,遥遥卷向众多血袍男子,随即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扔出了窗外。
那些赤色红芒像是灵性十足,不断伸展飞卷,唯独避开了呆若木鸡的刀疤脸儿。
不知疲倦的流淌着的湘平江,迎来了最为热闹的一个晚间,暗沉沉的暮色里,从望江楼半开的长窗飞出许许多多挣扎不停的人影,如同下饺饵一般掉进江中,激起无尽浪花,令人称奇的是,那些人坠江后,像是被一双手按住了身子,死死按到了江水深处,直到江面上不断翻滚的气泡渐渐平息下来,那些人才涨着肚子飘到了江面上,打着旋儿飘向湘平江的下游。
此事后来成了震惊一时的血案,庐陵府尹遣了数十条舟船,在湘平江下游打捞了三日之久,才将那几十名泡的发白的河漂儿捞了个干净,随后便是旷日持久的查凶,追凶诸事,但查了个天长日久,卷宗堆了半人高,终是一无所获,府尹向来事务繁忙,这等束手无策的疑难悬案的卷宗,渐渐积了厚厚一层灰,束之高阁再无人问津了。
这些自然是后话,众多血袍男子坠江后,刀疤脸儿登时成了空头首领,终于难掩震惊之色的缓缓转身,只见他引以为傲的杀招灵气全无的掉在地上,仔细看下来,竟无一枚长钉是完整的,他顿时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玉冠男子眯着桃花眸,像望着死人一般望着刀疤脸儿,平静道:“这就吐血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刀疤脸儿慌乱不已,拔腿要跑,可楼梯口滚着烈焰,窗前堵着个活阎王,这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他不禁面色惨白,抖若筛糠,身下不争气的淌出一滩水,带着微微骚腥气。
玉冠男子淡淡一笑,旋即衣袖轻拂,众多女子身上的绳索纷纷松开掉到了地上,被绳捆索绑之人转瞬换成了刀疤脸儿。他伸手揪住刀疤脸儿的衣领,在身后拖着,走过那四人之时,点头淡淡道:“你们不错,不错。”
四人顿时跪倒在地,头磕的咚咚直响,磕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痕,齐声喊道:“多谢义士搭救之恩,敢问义士高姓大名,在下定要给义士修建生祠,立长生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