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一战,令朱佑樘疲惫不堪,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躺在床榻上,他思索着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从和张鹤龄偷偷出去,到结识巴图孟克夫妇,到行宫之战,恍如隔世。
和蒙古人打仗的时候,他很想念刘大夏,希望刘先生那个时候就在自己身边,能够让他有所依靠。
如今,刘大夏来了,带来的是他要进宫的消息。
在行宫的日子,虽然活得很拘束,很不自由,但他是开心的,还时常能和张鹤龄以及张玉儿玩耍,还有母亲的陪伴。
但到了宫里头恐怕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他偷偷听到了母亲和刘先生的谈话,母亲不同意再到回宫里,因为她认为自己的存在对儿子而言是一种负担和累赘。
他也不希望母亲再回到那个地方,那里有她的伤心和失望。
朱佑樘愿意和母亲这样在行宫一直生活下去,但这也只能是一厢情愿了。
他知道,自己是父皇唯一的皇子,这个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免于朝廷的斗争。
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也是这个身份伴随着的难以跳出的法则,不争那意味着死亡。
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保护母亲,才能对的起那些为了自己死去的人和甘愿赴死的人,才能让天下的好人更好地活着。
每每想起这些,他豪情万丈。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些,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争,他可以面对千余名鞑子士兵岿然不动,指挥杀敌,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往往不是明枪而是暗箭。
不是你来我往的血肉相搏,而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我,可以吗?”朱佑樘问自己。
想着想着,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看到了大明历代的君王,太祖、太宗、仁宗、宣宗....
一朝一代,历历在目地展现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你来了呀?”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
朱佑樘打量四周,只看到一道一道五彩斑斓的光线在眼前穿梭,如同织布用的彩线。
“这里是哪里”朱佑樘问。
“这里是五维空间,我就是你。”那个声音回答。
“五维空间是什么?你就是我?怎么会有两个我。”朱佑樘问。
“你看那一条一条的线,那就是四维空间,就是你生活的空间。五维空间里,你可以超脱于自己生活的世界。”那个声音回答。
“那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朱佑樘问。
“你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回答。
“怎么会有两个我?”朱佑樘问。
那个声音咯咯地笑了起来,朱佑樘这才发现,这个声音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我,也就是你,在梦中来到了五维空间,后来无意之间穿越到了五百年一十五年后的未来,也就是公元二零零二年。我在那个时代生活了二十年,
可是我很怀念母亲,很怀念刘先生。我想弥补历史和人生的遗憾。机缘巧合之下,我再次回到了这里,我要提醒自己,不要再走错了时间。我们就应该生活在本应该生活的那个年代。所以我在这个时空点上等你。
这个叫做意识的回流。理论上,不只有两个我,应该有无穷尽个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了,你不懂,咱们得快点回去了,你知道吗?再过几个时辰,母亲就会自尽了。”
朱佑樘听后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一亮惊醒过来。
他立即发现,自己脑子里瞬息间多了许多记忆,高中?大学?研究生?官场?经济学?内卷?病毒?网络小说?
这种记忆真实又虚幻,他心情大好,心想:“终于又回来了,母亲不用死了。”
他快步跑到母亲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们,听到母亲答应,他推门而进。
只见母亲正坐在床头,脸上仍有未擦拭干净的泪痕。
朱佑樘愣住了,仿佛与母亲多年未见,泪水夺眶而出,跑过去抱住母亲说:“母亲,我好想你。”
纪氏抚摸着朱佑樘的头发,问:“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朱佑樘哭着道:“母亲,您为什么想到要自尽?”
纪氏被他精准说破心思,吃惊又有些伤感,安慰他说:“傻孩子,你说什么呢,娘不会的。”
“母亲,你不想回到宫里我有办法的,你去浙江吧。”朱佑樘说。
经过与蒙军一战,行宫守备力量几乎瓦解。而怀恩等人关心和保护的是皇子,而非自己。
如果自己随儿子进宫,一方面怕自己成为要挟儿子的把柄,另一方面如果自己死在那些人的手上,不仅增加他的仇恨,还会乱了他的心智,成为他的弱点和累赘。
所以当刘大夏建议纪氏一同进宫的时候,她拒绝了。
刘大夏又提议她留在行宫,但留在行宫又和进宫之后有什么区别呢?
多年前,她也想过回大藤峡,但无奈路途遥远,而且那边亲人多年前都被杀了个尽绝,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现在,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深深体会到了张敏当年的心境。
看着眼前儿子已经长大了,他聪明睿智,又有怀恩和刘大夏等人的保护,安全无虞。
纪氏含泪而笑,问:“你不要胡思乱想,娘还舍不得我的堂儿。”
“母亲,你不要骗我了。我早就想好了您今后的安排,您不要胡思乱想。今后我还要你陪我呢。”朱佑樘边撒娇边说。
其实纪氏很疑惑自己的心思怎么会被这个孩子知道,但她也不能问什么,因为问了就似乎等于默认。
她把脸贴在朱佑樘的耳鬓边,心情复杂得点了点头。
“母亲,今天夜里商阁老就要来了。他是一个忠诚可靠的人,到时候我会让他安排您去他的老家浙江。您放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朱佑樘说。
纪氏见他一觉醒来变得似乎能掐会算一般,问:“堂儿,娘怎么觉得你这一觉醒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朱佑樘笑嘻嘻的说:“娘,有些事孩儿不知道该怎么给您解释,不过您放心,孩子现在变得更强大了。”
随后的时间里,朱佑樘一步不离地跟着母亲,一是因为二十年的思念,一是担心她真的做了什么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