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海是个急性子,说:“我们蒙古人不喜欢绕弯子,你有话便直说,我知道你想让我退兵,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事情你提也不要提,我是不会退兵的。”
其实项忠也是一个急性子,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因此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故意放慢了半拍。这在旁人眼中如同一头年老智昏的老牛,显得极为诡异。
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阁下是否退兵那是你们科尔沁部的事,我老头子说的也不是退兵的事情。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亦思马因与科尔沁部有不解之仇,你为何帮他?”
布尔海哈哈一笑,说:“我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却放出这么一个屁来,我与亦思马因有何仇怨那也是我们草原自己的事情,何须你一个汉人来多言。”
项忠也哈哈一笑说:“亦思马因亲自领大军,费劲心机,集合蒙古各部之力,攻打我古北口,名曰为使臣报仇,实则是要借机一统蒙古草原。
请阁下想想,现在草原内乱纷争,已经不是成吉思汗的草原,大明也不是偏安一隅的南宋了。亦思马因自己也明白,在边关上战战和和,彼此互有胜负,或许他还能占点便宜,但要侵占我大明疆土,如何能抵挡我百万大明将士?
他进攻古北口若为劫掠钱财物资,不必费如此大的周章拉上蒙古各部。他的目的便是以大明之手消耗你们各部实力而已。
在下并不知你们的作战安排,但见阁下今日一直按兵不动。我要提醒阁下一句,亦思马因岂能一直容你隔岸观火?到时候他要强令你进兵你当如何处置呢?战则损兵折将,不战恐怕阁下难逃责罚。退一步说,即便亦思马因能胜,这与科尔沁草原又有什么好处?他们决不会分一分一毫土地给你,科尔沁却白白折损兵马。”
布尔海冷笑问:“依你的意思,我当如何呢?”
项忠回答道:“亦思马因不臣之心已久,早就想杀掉你们的大汗自立,这个不需我多言,我劝阁下与我大明一道,共同诛杀此贼。”
布尔海大笑不止,过了许久才说:“这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我与大明本为仇敌,与亦思马因却同宗同源,是兄弟,仇敌劝兄弟相杀,天底下有哪个傻子会信你的话?”
项忠道:“阁下这话就错了,多年以来,我大明从未与科尔沁部互不侵犯,何谈仇敌?反而是亦思马因,鲸吞蚕食了你们多少土地,阁下最清楚不过了。请阁下自己思量与那亦思马因到底是不是兄弟。”
布尔海道:“你休要再高谈阔论了,我见你在我面前毫无惧色,还敢喝酒吃肉,敬重你的胆色,但我要告诉你,如今我蒙古各部大兵压境,你们守不过五日,不如早早回去想想怎么保命。你们守都守不住何谈反击?”
项忠起身一脸郑重地对布尔海说:“我也可以告诉阁下,五日之内,我大同、潼关、延绥各部将直捣亦思马因老巢,我援军也将不日将至,到时候亦思马因必然回救,那就是你们一雪前恨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莫要悔恨终生。”
布尔海抽出马刀对项忠骂道:“你们明国杀我使臣,此仇还未曾得报。若要我攻打亦思马因可以,还我使臣命来。”
项忠心中一喜,心想,这可是你小子说的,我就是为还你使臣命来的。
哈哈大笑道:“你们使臣中,恐怕有你们的巴图孟克大汗和满都海彻辰吧?阁下忠勇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项忠此言,布尔海心中一惊。这些日子,他只听到亦思马因一面之词,对巴图孟克的下落颇为关注,想听他继续往下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帐内的托郭齐却听出了门道,撩开门帐,满脸堆笑走上前来向项忠道:“我们大汗颇为关心使臣下落,不知我使臣确实是被明军所害吗?”
项忠见大帐中走出一人,却不知道他的身份,瞧了一眼布尔海,见他神色对此人颇为敬重,问:“敢问阁下是?”
托郭齐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笑了笑说:“贱名不足为道。还请老者回答在下刚才的问题。”
布尔海也说:“请回答便是了,他问便是我问的。”
项忠微微一笑,道:“你们的巴图孟克汗和满都海彻辰都好好在我大明境内休养,你们若听我一言,不日便可得见。”
托郭齐见他说话颇为镇定,猜度他所说应该不假,按捺心中喜悦,问:“我若不听阁下之言又当如何?”
项忠抬头看着远方,道:“你们若不听我也没办法,你们也会见到你们的可汗,但我会告诉他,他的科尔沁部要逼我等杀他。”
布尔海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等对可汗忠诚之心天地可鉴,我们此行…”
布尔海话说一半,被托郭齐制止了。
项忠却接话道:“你们此行是迫不得已!”
托郭齐哈哈一笑,说:“老者如果能把我使臣平安送回,我等自然如实禀报我们大汗阁下之恩德,到时候我们自然会跟大汗求情请他退兵。但如果我们见不到使臣,那恐怕就要对不起了。”
项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道:“你给我十日,我把巴图孟克大汗和满都海彻辰送到科尔沁部大帐中如何?”
托郭齐笑了笑说:“并非在下多疑,如果阁下想以此来做缓兵之计恐怕就想错了,我只给你们一天,明日此时若见不到使臣,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派兵攻城了。你们京城离这里不过一日路程,足够了。”
项忠一拍大腿道:“如此说来,一言为定,还请信守诺言。”
托郭齐道:“一定。”
项忠拱手告辞,等走到城下,见刘大夏也正从远处走来
刘大夏走到跟前,笑道:“没想到还是老将军更快一步,果然老当益壮。”
项忠见他还有心思说笑,知道察哈尔也已经同意按兵不动,心中兴奋,昂起头,缕着白须道:“那是自然,布尔海见到老夫这气度,那是听话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