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错,可气温却很低。
前天晚上下完雪之后,气温就一下子降下来了,街道上行人比以往更加稀少,尤其是在城边村,一路走来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我们走访了几户人家,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走到护城河边,梁立停下来,回头望了望城边村。
他皱眉的样子格外深沉。
“何楚生在一家药厂工作。”梁立把后背靠在护城河的护栏上,“昨天下午我去那里调查了一下,何楚生工作地很勤奋,应该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最近他也没跟谁发生过什么冲突,据他的同事们说,他为人还是比较友好的,倒是听他的同事说他前妻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以前开过公司,一破产,他前妻就跟他离婚了。杨珊,你刚才问那个张彩霞,何楚生的性格怎么样……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女儿,何婉静说他性格不太好。”
“他女儿?”
“嗯,何楚生有过家暴的前科,据何婉静说是三次,第三次他妻子就跟他离婚了。说不定是因为这个,何婉静对何楚生有偏见。”
“还有别的吗?”
“离婚之后,何楚生就跟陈秀芳老死不相往来,何婉静会偶尔去看何楚生。”
“何婉静对何楚生有偏见,还偶尔去看他?”
“好歹是她爸。”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从何婉静的态度上来看,她就是这么想的。”
梁立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想,凶手是怎么无声无息地做到杀死何楚生,还肢解了他的尸体,我认为凶手对何楚生的恨意应该非常大,可这两天的走访却没有发现何楚生的任何会引起仇恨的污点,除了他的家暴。”
“你觉得那对母子有嫌疑?”
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可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不代表没这么想。
梁立又说道:“陈秀芳既然和他离婚了,就肯定不会杀害他,离婚是一种逃脱的行为,既然逃掉了,就不会想回来报复。不过,身为何楚生女儿这一身份,可是一辈子都改不掉的。”
“哦,原来你认为何婉静有嫌疑。一个小姑娘杀了自己父亲,又把父亲的尸体肢解了,这可能吗?”
“我没说是她。”他又改口否认:“案发现场留下的痕迹确认是一名男性,就算不是,何婉静的鞋可没有42码那么大。”
梁立只在案发现场见过一次何婉静,他难道在那个时候就观察过她了吗?
“而且,只要弄到何婉静的指纹和凶手的进行比对,就很容易弄清楚。”
“这么说你之前的话不都成了废话吗?”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个人啊。”
梁立忽然指向前边护城河的桥下,“那有个乞丐,咱们去问问吧。”
“乞丐?”我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向那个乞丐,那个乞丐正收拾东西,好像要离开了。
“别忽略这些人,杨珊,他们可是城市阴暗处的血脉。”
“这个比喻还真形象。”我笑了一下,尽管心里不抱什么希望,可还是说道:“那就去问问吧。”
我们从护栏跳过去,从结冰的河边走向乞丐,那乞丐抬头见我们过来,就拿着盆站住了。
他呆滞地朝我们笑,笑得却很开朗,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原来是个傻子,这冰天雪地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想想也真可怜。
“美女,美女!”
他呵呵地看着我叫,竟让我感到有点恶心,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好像认识你似得。”
梁立开玩笑似得说道,我不禁皱起眉头:“他就差扑过来扒我衣服了!”
“有么?”
“你看他那眼神。”说着,我稍稍顿了一下,随后跟在梁立的侧后方。
一过来,乞丐就朝我们伸出盆,那是个皱皱巴巴、满是油污的小铁盆,一看那油污就知道是吃饭的家伙,他伸过来,不是管我们要饭就是管我们要钱。
“美女,谢谢!谢谢!”
他傻呵呵的盯着我不放。
我没搭理他,抬头看了下桥面和冰面的距离,心想如果凶手从上面走过去,这个距离下一定能看清楚,可就算能看清楚,一个傻子也未必能记住。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乞丐憨憨地回答道:“警察。”
梁立忽然笑了,这时候他倒主动问起话来:“怎么知道的。”
乞丐又指了指我我的衣服:“警察服。”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愣又闷。
“哦。”梁立点了点头,“你知道上一次下雪是哪天吗?”
“前天,晚上。”
梁立在测试这个傻子是否有能回答我们问题的智力?
“那你在前天晚上有没有看到形迹可……有没有看到让你印象深刻的人经过这座桥?或者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傻子歪着头想了想,一咧嘴满是死皮的嘴唇中央就崩开了一条红痕。
他一边傻笑一边低下头,用几乎全黑的手在破烂的衣服内衬里摸了摸,摸出一卷零钱和硬币,然后伸到我们面前摊开。
“有,天上掉钱。”他用另一只手指着桥,“掉下来好多钱。”
天上掉钱?
我忽然间激动起来,指着上面的桥:“从上面?掉下来的?”
“嗯嗯!”
傻子猛点头,我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纸钱,他也没有拒绝,就那么憨憨地看着我。
我一摊开,第一张就见到了血。
是一张五块钱的纸钱,上面有血红的模糊手指印。
我紧张地看向梁立,“会不会是凶手扔下来的?”
“大冷天的,有人往下面扔钱……”梁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证物袋并撑开,我把钱放了进去,梁立又问道:“你有没有看到给你扔钱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傻子舔着嘴唇看着证物袋。
“没、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梁立把脑袋都凑了上去。
“没有,天黑,看不见。”
我有点不死心:“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看来就到这里为止了。
梁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衣兜看,就掏出钱包,我见是给他钱,就没说什么,谁知道梁立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了,大概有两千,全塞到傻子的手里,跟他换了钱。
看来傻子还认识钱。他把梁立给的钱紧紧地握着,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内衬里。
梁立拍着他的肩膀,“去吃点好吃的,找个地方住。还有,想到了什么的话记得来找我,我还会给你钱的,我叫梁立。”
“谢谢!谢谢!”傻子兴高采烈地把钱卷起来,塞进衣服内衬里,然后蹦蹦跳跳地爬出护城河。
“我叫梁立!记住了吗?”
梁立朝他喊,他回过头,也朝梁立喊:“记住了,你叫梁立!”
“知道怎么找我吗?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
“知道警察局怎么走吗?”
傻子停下来,认真地问他:“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问别人,只要你问警察局怎么走,谁都会告诉你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不知道就问别人!警察局怎么走?”
“对,记住了啊!”
傻子不再回应我们,闷着头往上爬,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警察局怎么走?警察局怎么走?”
直到他爬上河岸,声音也一点点消失了。
“美女的诱惑力就是大,连傻子都忍不住看两眼。你看杨珊,他还回头瞅呢。”
“你还有心情注意这个?”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梁立:“你就这么把钱都给他了?”
他抖了抖证物袋里的钱:“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