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芳直到现在还坚持她的说法，试图为何婉静作不在场证明，她是最顽固的一个。除此之外，她还委托了律师，想要把何婉静救出来，但律师能做的也只有为何婉静争取相应的权益，以此来减轻何婉静的量刑。

“明天就开庭了。”

在陈秀芳家，梁立告知陈秀芳这一消息后，陈秀芳就像是被太阳暴晒的花朵迅速枯萎下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她突然问道：“明天一旦开庭，判决下来后是不是就没法翻案了？”

“何婉静可以进行上诉，你如果能争取到何婉静的同意也可以代为上诉。”梁立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不过我想，以何婉静的状态，判决下达后她不大可能会上诉。”

“所以这是最后一天了吗？”她好像不相信梁立的话似得，又转向我，重复问了一遍。

我老实回答道：“梁立说的对，这是最后一天了。”

她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空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你们让我再想想。”

“那好吧。”梁立站起来：“杨珊，咱们先走吧。”

离开陈秀芳的家，我忍不住说道：“陈秀芳撒谎都是为了何婉静。梁立，你不觉得何楚生的死全是他自己造成的吗？”

梁立没有回答我。走下楼后，我跟着他钻进车子里，可梁立坐下来后就再也不动了，他的手甚至都没有去摸方向盘。

梁立挺直后背，这时才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我对何婉静的供述并不满意。”

他的口气有些不正常，以至于让我怀疑梁立是不是对何婉静产生了别的感情。

“梁大警官，恕我直言，何婉静的供述最重要的是在于真实性，不是你满不满意的问题。”

“你用不着讽刺我。”他的口气越发的生硬了：“我就是对她供词的真实性不满意。”

“哦？”我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哪一点不满意？”

“还是那个酒瓶子。”梁立说道：“之前咱们也讨论过，凶手是先用千斤顶的压杆砸死的何楚生还是先用酒瓶子砸死的何楚生，何婉静给出的答案是千斤顶的压杆。我记得你说过，凶手既然用千斤顶的压杆砸死了何楚生，就没有必要再用酒瓶子继续殴打尸体。何婉静给出的解释是，她为了发泄心里的恨意。可是仔细想想，她已经把千斤顶的压杆带回何楚生家了，怕没死透？为什么不是用原来的凶器，而是专门用何楚生家的酒瓶子呢？”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我了，我根本没有去思考过。

“多此一举，我只能形容为多此一举。”梁立也根本没有等我回答他：“何婉静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她就算用酒瓶子而不是千斤顶的压杆发泄恨意也不是不可能，她没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也没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我叹了口气，“不过，相比起来，郑开秋当初的供词倒是更有可信度呢。”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狭长的眼角像是把目光挤成一条光束，莫名的具有穿透力。

“郑开秋当初的供词？哦，你是说他为何婉静顶罪时的供词么。他说先用酒瓶子砸了何楚生的脑袋，怕他没死，又找来千斤顶的压杆进行了第二次伤害。他的供述的确更符合行为逻辑。”

在郑开秋的供词里，他用酒瓶子砸死何楚生后又立刻用千斤顶的压杆砸烂了他的伤口，这中间没有间隔。

“如果不是有第一案发现场的存在，被送上法庭的就会是郑开秋。”

梁立又缓缓地把目光收回去。

“对，郑开秋会被送上法庭。”梁立的声音带着疲惫，“有一点不能忽视。无论是谁的供词，都没有解释第二次行凶时特意用另一件凶器打烂第一件凶器造成的伤口的原因。就因为这一点，咱们的调查产生了凶手是临时起意杀人这样错误的判断。可是，凶手第二次行凶特意覆盖了第一次行凶对死者的伤害，除了凶手想掩盖临时起意杀人这一动机的解释之外，还可能有其他解释吗？”

我想了想，说道：“很多人都有这种思维习惯，受伤的地方会更脆弱。就比如剁排骨，你不可能一刀下去没剁断，就再剁别的地方吧。”

“剁排骨和砸死人可不一样。”梁立又说道：“还有，凶手把酒瓶子带走后非但没有丢掉，反而又用它装酒灌醉乞丐，留在了桥下。郑开秋的理由是没有别的东西装酒，而何婉静更离谱。”

“她说一个人想干什么会干什么是完全没有逻辑可言的。”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话。

“她是这么说的，没有任何理由，却怎么也反驳不了。”

我问道：“你不相信何婉静的供述？”

梁立迟疑了一下，“实际上，我认为他们两个都在说谎，为了隐瞒某个真相。”他再次把目光投向我：“我问你，如果说，陈秀芳为何婉静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会怎么样？”

“当然会证明何婉静不是凶手，可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梁立咬了咬牙，像是不甘心似得。他发动了车子，说道：“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吧，我得去找点东西。”

“找东西？”我问道：“哪里？”

“何婉静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