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次来到何楚生的邻居张彩霞家，询问案发当天她遇见伪装成何楚生的凶手的有关细节，并向其确认能否肯定她见到的人是一名男性，对此，张彩霞却假设说如果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男人的服装，就不那么能肯定。

这个听起来很聪颖的回答倒是让我意想不到。不仅模糊了凶手的性别，也能让自己免于作错证的苦恼。

当询问她为什么会想到女人穿男装时，她的回答是，前两天有个人这么问过她——指郑开秋，她一开始还是能确定的，但在反复追问下就有点不能确定了。十二月正是寒冬，人人穿得都很臃肿，如果一个女人穿男装，在黑夜里的确看不清。

梁立立刻去申请传唤证，同时吩咐我去传唤何婉静接受审讯。

我来到何婉静的公司。

“是郑开秋的事吗？”何婉静对我的到来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我听律师说他拒绝见律师。”

“的确有这么回事。”我没有说明对她的怀疑，而是回答她：“郑开秋把一切都招供了，也没有辩护的欲望，他看起来非常希望尽早结案，但是，我们还是需要进行一些调查。”

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何婉静的身材，她不仅长得漂亮，身材也很高挑，大概比我还高一点，应该在一米七三左右。

她没穿高跟鞋。

何楚生的身高不到一米八，她穿上何楚生的衣服，倒是有几率会被错认成何楚生。

“是这样啊。”何婉静一脸的失落：“他后悔吗？”

“他在招供时没有丝毫后悔的表现。”我反问道：“你希望他后悔吗？”

“何楚生毕竟是我父亲。”何婉静低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哀伤：“可如果郑开秋会后悔的话，我想我能原谅他。”

我知道何婉静的嫌疑有多大。如果我的身份不是警察，我不需要为我的话背负什么责任，我甚至会说何婉静就是杀人凶手。她不止杀了她父亲，还嫁祸给郑开秋。

这世上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吗？

“原谅他？你不怕他么？仅仅是因为何楚生不配当你的父亲，郑开秋就杀了他。这么扭曲的感情你不害怕？”我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何婉静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是挺可怕的，可一想到是因为我，我就觉得可怕的是我才对。郑开秋是因为迷恋我才做出这种事来的吧，能让人做出这种事的人才可怕不是吗？”

她竟然会为郑开秋犯的错而责怪自己？

“我不想恨他，杨警官，你可能不理解，就算他多么残忍我都不想恨他。”

我的确不理解。不过我可能有点理解郑开秋了，他为什么就算被栽赃陷害也心甘情愿。

如果郑开秋听到何婉静这番话，恐怕就算立刻去死也会含笑九泉了吧，哪怕没有一个字是出于真心。

我说道：“走吧。”

何婉静安静地跟我走出她的公司，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喊了声何婉静，我回头一看，那名叫王伟的年轻人跑了过来，我还记得上次跟他的谈话，他爱慕何婉静。

何婉静也停下来，转头看着王伟，王伟却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在我和何婉静身上来回看，一副担心又有点尴尬的样子。

是后悔叫住何婉静了吗？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们之间的沉默没持续几秒，何婉静就说道：“没事的。”

王伟点着头，嘱咐何婉静：“有事打电话给我，我一定帮得上忙。”他说得很笃定。

是因为这个承诺吗？何婉静羞涩地笑了起来，我无法否认她的笑容有多么好看。

“嗯，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大伟。”

王伟目送着我们，一直到离开公司，我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我看到了她停在路边的车，何婉静似乎没打算动她的车，准备跟我去警局。我停下来，伸手指着她的车，说道：“那是你的车吧？”

何婉静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开车去吧，你知道怎么走。”我收回手，“我会在后面跟着你的。”

她看到了我停在旁边的警车，似乎在思考为什么我会让她自己开车去，不过她没有问出口。

“我知道了。”

她走向自己的车子，我也走向警车，跟着她一路驶向警察局。

我忽然希望她会突然转向逃跑，又忽然害怕她突然撞车自杀。

但是她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