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案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
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三十四分。
桥洞里的傻乞丐死了。
他裸露着一小半身体躺在被褥上,棉袄还穿在身上,却破得不能再破。
人已经冻成冰棍了。
“这个要饭花子天天去我们店里要饭吃,今天上午却一直没来,我想他是不是睡过头了,别再冻死,就打包了点剩饭剩菜给他送来,没想到他真的冻死了。”报案人不忍地看着冻僵的尸体:“这人太可怜了,本来就傻,这冰天雪地的也没个地方住,怎么这种人还会被欺负呢?”
报案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对面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估计是看到了尸体凌乱的模样和脸上的伤口以及血迹,她认为乞丐是被欺负了然后遗弃在这,冻死了。
“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么?”
服务员点了点头,“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乞丐。”
我又看了眼尸体被冻死的地方,在桥洞的内侧边缘,从城边村那边的路走是不可能看见的,另一边又距离过远,就算看见也看不清。正如她所说,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乞丐。
我对服务员说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找你,到时候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我知道了。”服务员回答了一句,又看了眼尸体才转身往回走。
蹲在尸体旁边的梁立站了起来,吐了口白色的哈气。
“他遭到过殴打。梁立,你觉得会是谁?”
“我不知道。杨珊,你觉得呢?”
“我们前两天刚从这个乞丐身上找到带有血迹的钱,从DNA的分析结果上能证明钱上的血是何楚生的,钱上的血指印和门把手上的指纹也出自同一个人,往桥下扔钱的就是凶手。现在他死了,是不是杀死何楚生的凶手杀害了他?”
梁立没有回答。
他又看向尸体,“我们在被褥里找到半瓶酒,是衡水老白干,我刚才检查了一下,酒瓶上只有一种指纹,初步对比,应该是死者的。”
酒被放进了证物袋,我看了一眼,那瓶酒不是新的,尤其是标签,像是被浸泡过一样,连多少度都看不清。
这时法医小刘也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是在死前留下的,没有致命伤,并且冻死的痕迹非常明显。”
梁立说道:“他死前遭到过殴打,但没有杀死他。”
“可结果他还是死了。”我问法医:“你能不能在这具尸体上找到施暴者的DNA?”
“如果施暴者是赤手空拳对他进行了殴打,我能找到。”
梁立又叹了口气,“如果是杀死何楚生的凶手杀害了这个乞丐,他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我想也不会,可这两件案子的间隔太短了,距离又是这么的近,而且这个乞丐拿到过凶手扔下来的钱,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是凶手认为乞丐掌握了他的证据,才下毒手杀死他。
可调查的结果却越来越脱离我的设想。
我在桥洞另一边找到了两趟来回的脚印,新留下的,其他地方都没有新脚印,连乞丐经常穿过结冰的河面走的那条路上也没有除了女服务员外的新脚印。
有人靠近过乞丐,从这唯一的新脚印来看,一定是施暴者。
我用尺子测量了一下,是40码的鞋。
谋杀何楚生的凶手穿42码的鞋。
来时的脚印间距很小,是走过来的,离开的脚印间距很大,是跑着离开的。
这个人离开时很慌张。
梁立还蹲在尸体那里,看样子有点受打击了。
这边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就走了回去。
“梁立,我在那边发现了脚印,你这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他盯着尸体的脸,两只手交叉着插进自己的腋下,“钱不见了。”
“钱?哦,你给了他不少钱。”
“两千多块钱,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花完。”梁立吸了吸鼻子,眼睛竟然有点红:“有人抢了他的钱。”
就是说,施暴者从那边下来,抢了乞丐的钱,说不定乞丐有反抗,反正他殴打了乞丐,然后又从原路匆匆离开?
“是不是我害了他?”梁立茫然地抬起头,“我害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