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风缓缓地盖上床单,深情地凝视床上熟睡之人。
而后,他悄然地踏出了简陋的房间,裹上夜行衣,衬托得消瘦的身材更如一根竹竿,他带上了面罩,蒙上了那张脸色枯黄,但帅气清秀的面庞。
今夜之后,他将完成自己的目标。
黑夜给予他隐藏的契机,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潇洒于小镇之上,他手脚麻利地跳跃在层层叠叠的楼阁屋檐上,像一阵轻风,不着一点痕迹。
灯火阑珊中,南浦风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她坐在煤油灯下,张开那一双纤纤玉手,灵巧地编织衣衫,秀丽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晶莹的光泽。
她眉目传神,玲珑小嘴轻声地哼着歌,入迷的表情甚是动人。
南浦风不由地看呆了,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游动,做出吞咽的动作。
灯熄灭之时,他虎跳龙拿地来到了窗户旁,悄然捅破窗户纸,将灵力化作无味的迷烟注入,当听到声声熟睡的呢喃,他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户,跳进去。
闺阁中散发出阵阵淡淡的安神清香,令南浦风闻着精神振奋,他激动地注视着少女的面庞,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彻底离不开。
“采花贼,我就知道你今晚会过来!”
窗外一声清澈额喊叫声响起,让南浦风刚刚弯下的身子猛然僵直,他转过身,正巧碰到一名青衫长袍的少女手持长剑如马踏飞燕般刺过来。
南浦风乜斜身后熟睡的女孩,选择不闪避,自心窍空间中变出一个金属圆环,右手握住圆环内的横杆,长剑正中圆环,却不料整齐光滑的圆环突然凹陷,将长剑卡在圆环中。
南浦风左手又变出一个圆环,圆环瞬间变出密密麻麻的长刺,正面朝向少女玉颈,少女见拔不出剑,情势危急,果断化去剑尖,做出防御动作。
南浦风当机立断,故意让攻击扑了个空,径直朝窗户掠去。
“淫贼,哪里逃?”少女紧随其后。
屋外,一名少年挡住他的去路,南浦风转而向右,却见一名扎着长辫子的小修士得意洋洋地跳出来,双手戴着一个银亮色的金属手套。
“哇喔,原来小贼长得这么帅?”小修士失神地自言自语,这让南浦风察觉到时机。他正想从扎着辫子的小修士身前穿过,却感觉到身边灵力的剧烈波动。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到了少年抬起脚尖,轻轻一点,瞬间出现了一个结界,将他们三人笼罩其中。
为时已晚,南浦风逃不出去,他垂下双手,但手中的双环却在快速地转动,他警惕地问:“在下与诸位无冤无仇,不知诸位今夜要为何困住在下?”
“你这淫贼,无恶不作,今人证物证俱在,你
有何狡辩?”持剑少女走到结界旁,厌恶地指着身后的窗户,说。
“淫贼?”南浦风一听就恼怒,“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行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那你说你是不是采花贼?”
“我不就剪了她们几根头发吗?什么时候成为采花贼了?我像这样的人吗?”
“什么鬼?”封凌彻底困惑了,他看向宣清瑶,突然间忍不住笑了,“你不会把采发贼听成采花贼了吧?”
“你真的没有?”宣清瑶脸色一红,不可置信地问。
“天地立誓,我绝对没有做出侮辱人家清白的事情。”南浦风手持圆环举起右手,一副立誓的样子。
“那也是变态,没事剪姑娘家的头发也不怀好意。”宣清瑶立即说道。
可这一说却让南浦风脸色苍白,他低着头,垂下眼眸,沉默。
宣清瑶看出他的不对劲,瞬间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是啊……”他看着手中两幅圆环,“我确实是个变态……”
他突然抬起头,对着宣清瑶大吼,“可我只想给母亲编织一顶漂亮的长发,难道也有错吗?”
在场三人被吓了一跳,瞬间哑然。
“既然我不是采花贼,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南浦风擦拭眼角,低沉地问。
“对不起……”说着,宣清瑶解下头发,用剑断下一束,递给南浦风,“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还有,只是希望你别去冒险了。”
南浦风眼眶通红,惊讶地看着她,鼻子一酸,又开始哭泣:“你太好人了,谢谢你,这位小姐姐。”
“太感人了,这片孝心要是不回馈天理难容。”
逍遥乐手套上的利刃变长,正准备剪下自己的马尾辫,封凌急忙拦住他,别扭地说:“人家是用给他妈妈编织头发的,你就不用了。”
“如果能够得到这位可爱小妹妹的头发,母亲定然会很开心的。”南浦风吸了几口鼻涕,抽泣地说。
“乐意效劳。”逍遥乐利刃切下自己一半的马尾辫,递给他。
南浦风深情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地揉搓,情深深,意切切,看得封凌头皮发麻,宣清瑶“噗嗤”偷笑,逍遥乐满脸羞涩。
南浦风家住竹林中,在月光下显得那般的清幽与宁静,南浦风轻轻地打开门,便听到内屋传来阵阵的咳嗽声,而后是虚弱的询问:“风儿回来了?”
“娘,您醒了?”南浦风向封凌三人示意一下以后便冲入内屋,三人在屋外等待。
封凌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一张竹桌,几个竹子做的锅碗瓢盆以及一屋子浓烈的药物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东西。
南浦风走了出来,示意三人进内屋。
南浦风的母亲头发掉光,脸色昏黑,满脸皱纹,可封凌能够通过她苍老的五官感觉出,她曾经的旷世容颜。
她睁开浑浊的眼眸,发黑发皱的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你们就是风儿的好朋友?”
“是啊。”宣清瑶上前鞠了个躬,“伯母,我叫宣清瑶,这位是封凌,这位是逍遥乐……”
封凌和逍遥乐相继行礼,南浦风的母亲露出欣慰的笑容:“风儿性格胆小内敛,一直没有见过他带朋友过来,我还担心他太过沉闷,今日见他带这么多的朋友回来,我心甚慰。”
这一说让南浦风脸一下子红起来,他有意无意地看向逍遥乐,封凌发现了他的举动,突然想起自己第二次见到逍遥乐的场景,尴尬地咳嗽一声。
“伯母大可放心,风风和我们可是好哥们,我们经常一起喝酒呢。”逍遥乐拍拍胸脯,振振有词。
“那就好……”南浦风的母亲拉过南浦风,告诫地说,“你也快成年了,人家虽也是男生,但还小,别灌醉人家乐乐。”
“是……是……”南浦风连连点头,突然抬起头,“什么,逍遥乐是男生?”
“怎么,傻孩子,你没看出来?”南浦风的母亲不由自主地笑了,露出残缺的黑牙。
封凌和宣清瑶惊奇地互望——伯母真是火眼金睛。
南浦风看向逍遥乐,见他点了点头,南浦风鼻子一酸,像是失恋一样落泪。
“怎么了?”逍遥乐微微一笑,询问。
“没什么,风进眼睛了,比较难受。”
四周人偷笑,南浦风老脸一红,转移话题,“娘,您看,我集齐头发了。”
说着,他驱使灵力,不断地从心窍空间中抽出一根根的头发,认真仔细地在母亲面前编织。
众人沉默,耐心地看着他,直到黎明时分才编织完成。
“看,娘,多漂亮啊。”一顶浓密乌黑的头发出现在众人眼前,南浦风在母亲面前摇晃,只是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复,她一脸甜蜜的笑容,安静祥和。
南浦风将头发给母亲按上,泪水宛若潺潺河水,滴落在黑亮的头发上,南浦风替她将头发梳理好,轻轻地说着:“我就知道娘是个大美女,看,这顶漂亮的头发多配您……”
凌晨,南浦风的母亲带着一生的不悔悄悄地离开了人世间,她留下的那一丝甜蜜满足的笑容像是在告知天地间讥讽她的人,坚定地告诉他们:
即使让她重新选择,重新经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南浦河畔前,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迎接她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她从不后悔生下南浦风,因为他是上苍给予她最美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