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曦张孝霆二人,走在客栈后院内,二人相互诉说着这些日子的各自遭遇,又是互相安慰一番。
张孝霆得知苏晨曦又遭到那番僧萨克陀的暗算,心里又是气愤又是自责,看着苏晨曦憨憨的道:“都怪我不好,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张孝霆此时对天发誓,从此时开始我一刻也不离开你。”
苏晨曦望着张孝霆,心里也是一阵感动,羞羞的道:“那我睡觉你也跟着?”
张孝霆“呵呵”傻笑道:“反正我会保护你。”
苏晨曦将头放在苏晨曦的肩膀上,双手挽着张孝霆的臂膀,一脸的知足,大眼睛斜望着天空,道:“有你这句话就行。”
张孝霆看着苏晨曦道:“真的应该感谢玄音阁的四位长老和花阁主。”
苏晨曦道:“嗯,还有你们华山的四位长和向掌门他们,没有他们可能你就见不到我了。”
张孝霆笑道:“好。”
苏晨曦松开手臂,从怀中取出两个香囊,一个挂在自己腰间,一个挂在张孝霆的腰间。笑着道:“我和你一人一个。”
张孝霆拿起香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道:“真香。”说完看着苏晨曦,又凑过去闻了闻苏晨曦的体香,露出小邪恶般的奸笑道:“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苏晨曦一个粉拳砸在他肩上,羞愤道:“羞不羞?”
张孝霆拿着香囊看了又看,闻了又闻,道:“我永远都挂在身上。”
苏晨曦笑道:“这是一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张孝霆故意装傻道:“不知道。”
苏晨曦又是一粉拳,羞怒道:“叫你装傻。”
张孝霆看着苏晨曦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放心,等将来有一天我和你远离这充满凶险的江湖,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苏晨曦目光中仿佛倒映出憧憬已久的幸福画面,沉静在其中,幽幽的道:“你说将来会是多久?”
张孝霆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应该很快了。”
苏晨曦叹口气,看着张孝霆,道:“你最起码还有爹娘,我连我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张孝霆看着苏晨曦,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也只能将她轻轻的拥在胸口。
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久久不愿天亮。张孝霆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横梁,思虑着自己从未谋面的那个大师兄。其实张孝霆早就在牛头山见过,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相认,加上花宇也没有告诉张孝霆。
所以张孝霆的心里对这个大师兄也是一无所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杨青峰就是那背后的主谋,一切计划的实施者。
张孝霆心里开始矛盾起来,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金狮陀师徒和赵胜虽然可恶,到头来也只是杨青峰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凶器而已,而后面的那只手才是真正的祸害。
张孝霆并不是傻瓜,这从花宇的想法中就能窥探出一二,因为花宇的用意就是和杨青峰谈谈,说白了就是要摊牌。
张孝霆甚至在心里想,说不定花宇会在摊牌不成的时候,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会对杨青峰下杀手。因为张孝霆心里十分的清楚,花宇的心思极其的缜密,考虑问题绝不会不留后路。
其实在张孝霆的心中,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如果到时候一旦找到那杨青峰,如何去说服他,如果说不服又怎么办?杀了他?还是控制他?这数十年的经营布置,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手中棋子,就连汉王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孝霆细思极恐,杨青峰毕竟是华山的弟子,虽然他离开华山数十年,但毕竟曾经是,如果朝廷一旦以后追究起来,华山又会面临灭顶之灾。
想到此处,张孝霆一身的焦急,冷汗湿透后背,翻身而起,来了房门,来到院外。
没想到花宇也在,二人都是一怔。坐在院中的亭子上,花宇道:“看来你我都有心思呀?”
张孝霆索性就将烦恼都说了出来,花宇略有所思的道:“你想的没错,看来你并不像晨曦口中所说的书呆子。”说完一笑。
张孝霆苦笑一声道:“说实话,花兄,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
花宇斜视着张孝霆,笑道:“哦?佩服我什么?”
张孝霆笑道:“佩服你心思缜密,想什么事都能想到别人的前面。”
花宇叹口气道:“孝霆老弟,你过誉了。”
张孝霆看着花宇道:“是你过谦了。”
花宇看着张孝霆道:“这些年身处江湖,有时候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你知道那种压力吗?”
张孝霆没有说话,花宇又道:“可能我比其他人要镇定一点,可我付出了常人所没有的代价,我从小父母就双亡,是我叔父一手将我带大,可就是在我懂事的时候,叔父又离我而去,忽然一夜之间仿佛天塌了下来,那种感觉可以让一个人一瞬间窒息。”
张孝霆忽然想起老爹的死,那种感觉几乎和花宇说的差不多,叫了二十几年的老爹,忽然一下子不在了,确实是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张孝霆没有说话,看着花宇。
花宇又道:“所以我的成长环境告诉我必须要比常人更努力,更坚强,想的更多,看的更远,甚至有时候要比常人要心硬。”
花宇看着张孝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花宇的世界也有过残酷,有过孤独,也有过无助。
张孝霆看着花宇,忽然道:“也就是说,如果摊牌不成,你也可以杀了杨青峰?”
花宇的目光凌厉,闪出一股炽热,道:“这是最后的手段。”
张孝霆摇摇头,神情有些激动的道:“就算杀了他,汉王也一样会起兵,照样会生灵涂炭。”
花宇道:“那武林呢?怎么给武林一个交代?”
张孝霆再次对花宇感到震惊,不得不佩服花宇又一次想到了前面。
是啊!武林被杀这么多人,总要给武林一个交代。
张孝霆道:“这么说,杨青峰不管怎么样都要死?”
花宇看着张孝霆,摇摇头道:“虽
然那些人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如果他悬崖勒马,或许还有的救,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只有除掉他了。”花宇说这句话时,看着张孝霆,不想刺激他。
张孝霆想不明白,大师兄为何要杀那么多人,灭人家满门,这种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张孝霆怎么也想不明白,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花宇叹口气道:“唯一的解释就是要挑起武林的混乱,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掩护汉王起兵。”
张孝霆道:“这和汉王起兵又有什么关联?”
花宇道:“你别忘了,朝廷可是一直对武林是有提防的,当年,燕王起兵之前是如此,京城大战之时,铁刀门冲锋在前,也是如此,都有武林的身影,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容忍。”
张孝霆道:“那你觉得朝廷会怎么做?”
花宇道:“对朝廷来说,一来可以隔岸观火,削弱武林的力量,二来武林一旦出现动乱,一定会惶惶不可终日,朝廷就会提防着武林各大派的动向,这样就会不免分散朝廷的注意力,汉王也就可以钻空子了。”又道:“对于你的大师兄来说,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一面可以报那当年的仇恨,一面助汉王起兵,这正是一招妙棋。”
张孝霆想起师父临死前还提到过两个师兄,如今一个被人所杀,一个被仇恨所淹没。张孝霆实在是不忍心走万不得已那一步。
花宇又道:“你之前考虑的很有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你那大师兄撇清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华山不被牵连。”
张孝霆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他很是矛盾。花宇道:“如今我们可以先除掉金狮陀师徒,至于你那大师兄,你可以慢慢和他谈。”
张孝霆道:“我想很快萧帮主那边就会有消息了。”
花宇道:“到时晨曦跟着我,你单独去找杨青峰。”
张孝霆点点头,没有说话。
京城,内阁值班房,沈和和几位内阁成员和六部的官员正在议事。
许劲松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不时的向里面张望着什么,眉宇间有那么一丝焦急。
没过一个时辰,里面的人终于鱼贯而出,只见个个脸上愁云密布,唉声叹气,嘴里边窃窃私语,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待众人全都走了,许劲松大声道:“锦衣卫指挥使许劲松求见阁老。”
里面传来沈和那苍老但又有力的声音道:“进来吧!”
许劲松迈步而进,来到沈和的案头,垂首而立道:“阁老,卑职有要事相报。”
沈和坐在椅子上,开头看了看许劲松,道:“是扬州的事情还是山东乐安的事情?”
许劲松道:“都不是,是一件奇怪的事!”
沈和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不耐烦的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说吧!”
许劲松道:“阁老,据放出去的鹰崽子们传回的消息,最近武林中连续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许劲松抬头看了看沈和,见沈和没什么反应,眯缝着眼睛,仿佛心思不在这里一般。
许劲松接着道:“武林中接连发生了灭门惨案,如今已经有四个门派被灭门了。”
沈和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许劲松道:“此事当真?”
许劲松见沈和忽然来了精神,也是一怔,道:“千真万确。”
沈和不敢相信的道:“四个门派都被灭门了?”
许劲松道:“是的,其中飞鹰镖局一百二十六口人无一生还,加上其他三个门派,死亡人数是五百零七人,手段极其残忍。”
沈和起身在厅堂中,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急,也有些愤怒,道:“朗朗乾坤,竟然会发生如此凶事?凶手是何人?”
许劲松有些紧张的道:“凶手不知是何人。”
沈和大怒道:“这绝非偶然。”又道:“这武林一向不安稳,弄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许劲松道:“那阁老的意思是?”
沈和道:“你速速传我的口令,让各地方加强戒备,还有记住,不要大动干戈,如今已经是风声鹤唳了,不要造成更大的混乱。”
说完沈和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直觉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许劲松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大惊道:“阁老,阁老。”见沈和没有反应,许劲松向门外大叫道:“快叫太医。”
许劲松连忙将沈和扶到椅子上,不一会太医来到,诊了脉相,又扎了银针,沈和这才慢慢苏醒,太医道:“阁老这是操劳过度,加上饮食不善,睡眠不足而引起的气血不足,心气下行之状,没有大碍,注意休息就好。”
沈和开口道:“多谢太医。”
太医道:“如此,下臣告退。”
沈和起身道:“不送了。”
太医道:“请留步。”
太医走后,许劲松总算松了一口气道:“阁老,刚刚吓我一跳,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沈和摆摆手道:“没大碍,你赶紧去办,那帮武林人士,高来高走,神秘莫测,让各地的都司衙门加派人手,小心提防。”
许劲松道:“那阁老您……!”
沈和道:“老夫还死不了,你去吧!”
许劲松随即退出内阁值班房,沈和深深的叹口气,看来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
原来,之前内阁的其他几个成员和六部的官员齐聚在这里商讨的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今皇帝龙体欠安的事情,皇帝自从登基数月以来,身体是每况日下,太医院的太医们甚至就住在了皇帝寝宫的隔壁,朝中所有政务都压在了内阁和六部,照此以往,情况不容乐观,太医也是束手无策,甚至已经有人在打算皇帝的后事了。
对此,沈和等一班内阁人员虽不愿接受,但也是无可奈何,又鉴于皇帝已经数日不食,加上旧疾复发,情况让人担忧。
为了保密,稳住朝纲,内阁和六部商议了对策,一面极力的对皇帝医治,一面对外隐瞒实情,一面招回在外巡视民情的皇太子朱瞻基,做好最坏的打算
。
一连数天的操劳使沈和的身心透支到了极限。如今又传来如此惊天大案,沈和担心这绝不是偶然,可是又说不出来,想不透这一连串的内外联系。一边是汉王起兵在即,一边是皇帝龙体堪忧,如今又来了这档子事情,许劲松走后,沈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阵烦乱。
胡宝云这日来到了一个小镇上,一派繁华景象,此处属于山东乐安地界,只见他一身青衣,头上带着顶白纱斗笠,遮住那张闭月般的俊脸,但是依旧挡不住,从薄纱印出来的淡淡面庞,清新淡雅,超凡脱俗,手中拿着宝剑,肩上背着一个包袱。
一路上所见所闻都让胡宝云有些无可适从,她不能肯定能不能找到花宇,但是她有种预感,花宇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如此,胡宝云就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来到房间,胡宝云放在包袱和斗笠,将宝剑靠在床边,倒了杯清茶端在手里,轻轻的推开窗子,眉宇间依旧透出一丝冷艳般的英气,但是又有一股淡淡的神伤难以掩饰,此次下山她只是再想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当初自己的不辞而别,似乎使二人之间产生了一丝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真实存在的鸿沟,细想一下也觉得稍微不妥,二人之间的感情虽不像张孝霆和苏晨曦般的浓烈,好比春雨润物细无声般若即若离,又犹如一缕青丝般缠绕着彼此,难以割舍,难以忘怀。
胡宝云站在窗前,水杯里的水早已喝完,却站在哪里一动不动,注视着下面的人群,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她心里想着,如果自己也像下面的普通人多好,每日只有柴米油盐,或者粗茶淡饭,无忧无虑,没有刀光剑影,恩怨情仇,只有两个人,充满淡淡的普通人生活气息,想到此处不禁有点神往。
忽然,她眉头一皱,目光如炬,神色一凜,只见下面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快速的在人群中移动着,格外显眼,因为那人的穿着不是中原人,是一个番僧。
胡宝云心想道:“此人缘何出现在这里?定有古怪。”她不及细想,放下空杯,抄起宝剑,拿起斗笠,向楼下走去。
胡宝云走出客栈,看准前面的那人,跟了上去,为了不引起那人的警觉,胡宝云不时的更换方位与速度,身法很是诡异迅速,竟然没有引起街上人的注意,可见她的身法觉不一般。
果然那番僧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跟踪。
没一会,那番僧出了镇子,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胡宝云暗暗心惊,心想:“这个番僧神色可疑,定有蹊跷。”于是拉开距离,十丈开外,紧紧跟随。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那番僧钻进一个林子内,不时的回头观望,鬼鬼祟祟。
胡宝云更加坚定这番僧绝对可疑。果然,穿过林子,出现了一个废弃的农家院落,院墙虽破败不堪,但从远处看却也规整,可见这以前也是大户人家所在。
那番僧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看,没有异常,快速的一闪而入,曵上门。
胡宝云悄悄的走到院墙边,蹲下身子,靠着墙根,贴耳倾听院内的动静。
只听里面,一个难听至极的声音道:“师父,让您久等了。”
里面响起另外一个声音道:“你办的也么样了?”
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显得很得意的道:“都办好了,那赵胜给自己留条后路,咱们也不能一根绳上吊死。”
另一个声音“哼”的一声道:“那赵胜自始至终都在耍心眼,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以为没有杀人就没事了吗?这次叫他彻底的身败名裂。”
难听的声音又道:“那我们今后怎么办?”
另一个道:“既然都安排好了,就不用着急,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胡宝云凝神静听,生怕漏掉关键信息。
难听的声音道:“侯爷那怎么办?”
另一个道:“我们只不过是他手里面的一把刀,一个工具而已,你别忘了,他还记着当年的仇呢!”
难听的声音道:“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杀了这么多人,他为何还要如此?”
另一个道:“当年他师父聂从云虽不是你我亲手所杀,也是因我们而死。他自断筋脉,自决于华山,漂泊江湖,他的师弟又被曹怀仁和你所杀,算起来你我才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难听的声音道:“那我们如今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另一个声音道:“你错了,这就是我让你之前去做那件事的原因。”
那难听的声音道:“我还是不明白,这和我们以后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声音道:“我问你,如今武林已经人人自危,杯弓蛇影,对谁最有利?”
难听的声音道:“当然是侯爷了。”
另一个道:“还有呢?”
难听的声音道:“徒弟愚笨,不知道了。”
另一个道:“就是咱们。”
难听的声音道:“咱们?”
另一个声音道:“是的!如果武林都知道人是赵胜杀的,将你我撇的一干二净,到时你我再出手,除掉赵胜,你我就是武林的有功之人,到时你我在中原武林,就可以稳如泰山了。”
难听的声音大喜,声音更加难听了,道:“师父果然英明,那赵胜原本在中原武林中名声就不好,如果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显然二人非常的得意,竟然大笑起来。
躲在墙角的胡宝云大吃一惊,越听越是心惊,心道:“这两个番僧果然又大阴谋。”“原来四门派的人是这二人所杀,真是天理难容。”“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必须将这两个番僧的恶行昭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想到这里,胡宝云慢慢挪动脚步向林子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