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撞到一个人身上,隋风笑肯定会因为脚下不停而狂奔致死。
方才在天子的书房内,看着皇帝大人忽然倾身下来含情脉脉的双眼,她下意识的抬起腿,狠狠的赏了他一脚。然后挣开他的手,跑之夭夭……
正预备出宫的秦落本来走的好好的,却不知被什么物事猛的砸中后背,他刚转过身,就见某个丫头‘哗啦’一声蹲到地上,二话不说抹起了泪,边抹边抽抽。
秦大人拧着腰看了看自己险些被砸出个坑的后背,不解了,“隋姑娘难不成是被你家主子扔出来的?”
“秦落……如果有人打了皇帝,该当何罪啊?”隋风笑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好似只要他一说出什么可怕的话,她就会当场死给他看。
可惜隋风笑现在还不知道,秦落那点怜香惜玉的同情心早就喂了狗。
“自然是死罪。”秦落笑道,“不过还需要根据陛下所受的损伤,挑选适合‘某人’的死法。”
话音刚落,蹲在地上的隋风笑顿时软了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捧着头开始嚎啕,边嚎还边嚷嚷,
“我不让他过来!他偏要过来!我让他放手!他又不放!我明明是正当防卫!不过踹了他一脚!就要拿我的命来赔吗?”
秦落戳着下巴,看她哭的满脸眼泪鼻涕,想必那一脚踹的挺重。
“不知道姑娘踹了陛下哪里?”
一听这话,隋风笑立马憋住了哭声,坐在地上倒吸着气打抽抽,半天后,才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绕起了手指。
“我,我用的女子防身术……”
“哦……”秦落弯了眼,顿时恍然大悟,“虽说我不懂得你所说的‘女子防身术’是哪个套路的武功,不过也猜了个大概,想必后.宫的诸位娘娘会记恨你。”
听到这话,隋风笑恨不能彻底哭死过去。
这时,秦落又继续道,
“在下着实佩服隋姑娘,身为陛下的亲信暗卫,不仅能监视百官动向,就连做戏也是手到擒来。明知道陛下不会处罚你,却还能对在下做出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
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压力,隋风笑抬起头,却见秦落笑容儒雅,好似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普通的寒暄。
原来他早就知道小隋姑娘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想必平时也没少被小隋‘摧心伤肝’。
即便如此他还能每天只顾着胡吃海塞,最可恶的时候不过是抓着她这个劳力磨磨脚,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恨意。
小落落,你的演技也相当不错啊!
隋风笑望着他,惺惺相惜的吸回一管鼻涕。
“那是奴婢该做的。像奴婢这样面目丑陋实在有辱上听,所以要靠做戏赢得大人的赏识,奴婢才能得以留在心胸宽广的您身边;而像大人这样生就仙人之姿,风华绝代,微微一笑即可颠倒乾坤,自然不需要像奴婢这样苦练本事。”
隋风笑说完,一步三晃的向宫门外走去。
您可不仅仅是微微一笑倒乾坤,还能香肩一露倒鸾凤呢!
秦落则站在原地,执扇示意她停下,然后用一种跳跃的语调道,
“你的意思是说,本大人是小白脸?!”
隋风笑闻言,撒腿而去。
这便是后来举国闻名的小白脸事件。
是夜,为了给英明神武伟岸健壮,绝对不是小白脸的秦大人赔罪,隋风笑捧着他的玉足一边劳动一边赞美了整整两个时辰。
再回到卧房的时候,她已经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干脆也不点烛火,直接倒在了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原因很简单,她想家了。
在这个满眼是古董,满地是文物的地方,她居然开始热烈的思念起她怪里怪气的大姐和没心没肝的小妹,(你确定是在想她们?!)还有她未来得及挽救的一元钱大镜子。
最重要的是……她镜子里面的存折到底怎么样了?!
越想越心寒的时候,窗台上忽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隋风笑面无表情的掀被下床,兀自点上烛火坐在桌边等候。
斟上杯凉茶,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身后刚修好没几天的窗棂‘砰’的一声炸开。
整个秦府都跟着抖了几抖。
隋风笑拎起溅到茶杯里的木屑,继续浅酌,“你这身手活脱儿一个**贼。”
半蹲在窗台上的剑笑脸上立马罩了层粉。
隋风笑翻了翻白眼,您隔三差五踹碎俺窗户的时候不觉得羞愧,随便调侃一句就扭扭捏捏起来?!
“我今天来是要开始重新教你武功。”剑笑道。
学武?隋风笑执杯望屋顶。
练武不是要鸡叫就起床,天天站木桩,挑水砍柴炒黑沙吗?(您说的那是少林寺的和尚……)
“算了算了,太累太麻烦。”她就算没武功也二五八万的长了这么大。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刚想伸手捂住剑笑的嘴,却为时已晚,嘹亮的嗓门儿再次拔地而起。
“这叫什么话!你还是我的小师妹隋风笑吗!你难道不知道,没了武功对我们暗卫来说就是死路一条!这朝堂上的大臣哪个不想置我们于死地!”
剑笑这一嗓子连着一嗓子的嚎叫,可算把隋风笑那点怕死怕痛怕虫怕穷的心思全吼出来了。
小隋姑娘啊,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就这么一根儿小细脖子哪够砍的啊?
剑笑见她眼泪汪汪的抚着脖子,先是咧嘴一乐,然后又板着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必担心,以你的底子要重新学武并不难。到时候还是我们暗卫中武学最卓越的丫头。”
这句话说的可是毫不掺假,因为整个暗卫营里,只有她一只母的。
一句话,又让隋风笑两眼放光的陷入了幻想中:
猎猎的风夹杂着细碎的砂吹起长发,一袭白衣迎风鼓动,勾勒出纤瘦却坚定的人影;她的身后映着夕阳余晖,身边牵着一只通体银灰的狼。
那就是她不怕被沙迷到眼,不怕跑步胸乱晃的隋风笑!恰如沙漠中一匹不是吃人而是吃寂寞的狼!
“你想先学点什么?正阳剑法如何?心法的话我每天都可以来教你。”
剑笑以指猛的扣了扣桌子才唤回某个丫头的思绪。
隋风笑连忙阖上嘴,抹了抹渗出来的口水。
她可怜的小落落呦,难怪生的那么羸弱惹人怜,堂堂丞相府快变成皇家暗卫的操练场了。
隋风笑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学暗器吧!”
剑笑的嘴角猛的一阵抽动。
屋顶上正执壶而饮,自认为是在赏月而绝非是在听墙根的秦大人,也差点跟着抖下房去。
“为什么?”剑笑呲牙咧嘴的问道。
“因为暗器可以暗地伤人啊!一个飞镖过去打的他头破血流,哀鸿遍野还死活找不到我,枪法精准的我只需要在树上动动手指……”
某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无边美妙的幻想中。
“我说,风笑啊!”剑笑师兄及时出声打断了她有关‘暗器’的情景剧创作。
“嗯?”
“你是皇家暗卫!”
“嗯。”
“不是杀手!”
“嗯?”
隋风笑懵懂的望着他,这不都是些明摆着的问题嘛,虽然她所了解的暗卫也不啥光明正大的行当。
“所以换个!”剑笑大吼。
“可是我就想学这个……”隋风笑委屈的低下头,绕起了手指。
“我不会,教不了你!”
“那就学下毒!”隋风笑想也没想,立马又来了精神,满脸期待的望着剑笑师兄。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剑笑以手按着的桌角宣告壮烈牺牲。
“我不会,没法教你……”
“哦……”隋风笑低下头咕哝,“什么都不会还敢行走江湖呢……”
“隋风笑!”剑笑的忍耐力彻底崩盘,‘呛’的一声拔出佩剑,满脸狰狞。
眼见剑尖的寒光指向自己,心肝儿脆弱的隋风笑本能的滚到地上,冷汗泪水鼻涕一齐奔涌,哗啦啦的流成一条小河,差点大喊‘大爷饶命’!
“师,师兄,你要清理门户吗?”
剑笑手持利剑,望着趴在地上颤巍巍的隋风笑,整张脸开始抽动。
这还是他那个遗世独立的小师妹吗?平时对她的疼爱都哪去了?为什么现在看到她,手心儿就止不住的痒痒想揍人?
剑笑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睁开眼,却依旧拿剑指着她。
“若是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世,肯定会清理门户。”
一听他的口气分明是不想轻饶了自己,隋风笑顿时吓得连连打跌,忽然瘪了嘴开始嚎啕大哭。
“我只是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你们却一个个都来告诉我必定会死于非命!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是我想武功尽失的吗?是我想踹他的‘宝贝’的吗?明明是你让我选的!我选了你又来吓我,杀我!就算这样也是不能随我的意!早知道如此你还让我选什么?!我又遇见你干什么?!”
隋风笑只顾咧着嘴嚎啕,一口气吼了那么多,直憋的她连翻白眼。干脆拖着吓软的身体拽来一条圆凳,整个人趴在上面,一副誓不哭死不下来的架势,期间露出的尖牙还不断磕到凳面上。
剑笑愣愣的看着一条眼泪鼻涕汇成的小河,正慢慢的蜿蜒到他脚边,好像要生出几个手指来指控他似的。
剑笑少侠的心登时便酸了,自己居然让师妹如此委屈难受,真真是禽兽,只恨不能以死谢罪。
眼泪在这个大男人的眼眶里晃了晃,终究还是憋了回去,咬唇哽咽道,“对不起,以后都依你。”
说罢重重的行了礼,省了爪子磨窗棂,‘哔’的一声就飞走了。
隋风笑抬起朦胧的泪眼,因为抽抽过度,惯性太大,直站在桌前干抽了一分钟才停下来。
少时,远处,忽然传来剑笑恍然大悟的怒喝,“我又没逼良为娼!”
与单细胞的剑笑斗智斗勇,真是其乐无穷啊!隋风笑满脸堆笑,刚要洗把脸就寝,就听见门外‘咣当’一声脆响。
这是谁家的败家孩子?偏要大半夜到她门口来砸锅卖铁?
隋风笑提起裙摆夺门而出,却见几步之遥的回廊里,一抹月色身影手执玉杯,正与她遥遥相敬。
小受般妩媚的脸上带了十分清晰毫不掩饰的阴险神色。
隋风笑惊恐的低头看看满地碎落的酒壶瓷片,再抬头时,已不见了他的影子。
秦落?!难道他早就在那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