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会议室旁边的洗手间。
出了门后,孟狂刀几乎是一口气就冲进了洗手间,一头扎到洗脸池上,打开水闸近乎发疯一样撩起凉水往自己脸上扑,啪啪啪的水光四溅当中,甚至将衬衫的衣领都全部打湿了,昂贵的西服上,水珠子不断滚落,而后掉到地上,溅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从始至终,那个黑衣汉子就想影子一样站在他身后,缄默无比,一句话都不说,似乎这个人已经习惯了闭上自己的嘴一样。
过了良久,孟狂刀才总算从那种状若野兽般的疯狂状态中摆脱了出来,立起身子的时候,有些呆呆的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很清秀的脸,头发有些微长,挡住了半边脸颊,皮肤很白,一双眼睛狭长而有神,鼻子很挺,嘴唇的棱角很分明,就像是漫画和手绘的帅哥一样,就算是放到演艺圈了,怕是也不会白瞎了这张脸,估计一露面就得博得许多女花痴的尖叫,说是丰神如玉,那是一点儿都不过分的。
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沾染了太多沧桑的气息,那是一种似乎是淡漠的眼神,很亮,但焦距却不是那么的集中,若璀璨的星辰,明亮,却有些分散。
孟狂刀有些发呆的摸着这张脸,渐渐的,形容开始变得狰狞。
他身后那黑衣汉子在这个时候缓缓开口了:你恨他们。
孟狂刀一愣,随即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你恨他们,虽然颠覆了三合会,但你仍然没有忘却心中的大恨,无时无刻不想着弄死那些敢违逆你的人,因为你恨他们,所以,容忍不了他们的任何反抗。
黑衣汉子轻声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恨的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
孟狂刀眼角抽搐了一下。
不,你不冷静,你还在怀念你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每天晚上你都会做噩梦,浑身上下冒冷汗,甚至在抽搐颤抖虽然我没法进入你的梦境,但我知道你肯定是梦到了他们,梦到了他们母子两个被那群禽兽活活折磨死时的场景。
这黑衣汉子似乎没看到孟狂刀那陡然间变得血红的眼睛,以及身上绽放出来的可怕杀气一样。径自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的感受了,因为,我也曾体会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恨
说着,黑衣汉子缓缓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一颗一颗的解开了白衬衫的扣子,露出了肌肉如老树的根茎一样盘根错节的上身。
这是怎样一副触目惊心的场面
黑衣汉子的上身,到处都是伤疤,看样子,是刀子划下的,已经达到了一种非常渗人的程度,整个人几乎是在刀山里打滚了一圈一样,疤痕是一道盖着一道那一道道刀疤连接起来的,就是他的皮肤
一百九十二刀
黑衣汉子叹了口气,道:我曾经天真的以为,为帮会尽心竭力的卖命,踏踏实实的给老大办事,流尽了血,拼上了肉,到最后就算是性格上有问题,老大也不会介意,因为他能看得到我的忠心,上位的机会,照样会留给我可惜我错了,我换来的是这一百九十二刀。从香港,到台湾,再到大陆,我不知道为这个帮会在尸山血海里纵横了多少个回合,到最后,终究抵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一句话
孟狂刀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疤,一时默然。当初,这黑衣汉子也曾为三合会立下过大功,可惜,到最后因为不会做人,得罪了甘尚武,被差点儿乱刀砍死,最后甘尚武让自己将他丢进海里,自己留了个心,留了此人一命。
这,就是这黑衣汉子的故事
忠诚到最后,抵不过老大的一怒,最后被差点儿乱刀凌迟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藏在暗中,你以为我不恨吗我恨,我恨不得杀了甘尚武他全家,刨了他的祖坟
黑衣汉子一边扣扣子,一边说道:但是这些年来我从来不曾吭哧过半句,更不曾多说什么,咬着牙,倔着骨,忍着辱,一蛰伏,就是将近十年的时间,一直等那他甘尚武垮台的时候我才终于跳了出来,活活折辱死了他的老婆女儿,那时候,我仍然没大吼大叫,也仍然没有冲动过,只是静静的在报复着,所以人们才一直没看透我,不知道我和甘尚武之间的仇怨,所以,他们才会下意识的忽略掉我,那些和甘尚武亲近的人也不会忌惮我,更不会直接和我对抗,我有的是机会躲在暗处给他们一刀子
能咬死人的狗,永远不会叫唤,一叫唤,那别人不就发现意图了么一场偷袭,也就变成了正面决战没必要因为情绪上的一时失控,害自己流血,不值
黑衣汉子跟在孟狂刀身边许多年了,但若是话说的多,怕是就数这一次了以往十年里,他说的话,都没有今天这一会儿说的多。
孟狂刀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忽然爆出一声宛如野兽般的怒吼,而后狠狠一拳砸在了洗手间的镜子上。
啪嚓
镜子轰然碎裂
玻璃碴子割破了手,孟狂刀却跟没感觉到一样,不断疯狂的轰击着。
黑衣汉子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他知道孟狂刀在发泄心中的怨气。
过了良久,孟狂刀才终于停下了,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很久后,才终于缓过来了,伸出两只早就已经是鲜血淋漓的手拉了拉衣领,而后撑着洗漱台,问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黑衣汉子没说话,孟狂刀径自说道:老五这个老杂种是李汉带出来的,以前一直都是李汉的铁杆亲信,我阴死李汉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大家都不说出来而已,这老杂种肯定也有数,八成都恨死我了,他不死,我难受而且,现在像这样的人,在三合会里面肯定不少我现在很矛盾,暗黑议会入港了,不放下所有仇怨,联合所有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形成有效的反扑。可若是不清理这些人,我晚上睡不着啊
说着,孟狂刀拧过了头,看着那黑衣汉子,道:我这人自从我妻儿遇难以后,就变得谁也不相信了,如果真有,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所以,这种事情我也只能问问你,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多说什么,但看在咱俩关系的份上,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黑衣汉子想了想,然后默默点了点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说着,豁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孟狂刀,一字一顿道:试看今日三合会,竟是谁家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