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雪身上的感情赋能和选择赋能被彻底剥除之后，那么由白奇所主导的这场大戏，也就失去了它的表演意义。

献祭已经不能称之为献祭，反而异化成为一场毫无意义的无能狂怒。

感觉找到最终突破口的第五正，连忙想要打电话给诸寒，希望让诸寒配合他演一场大戏，不仅要使用一个恰当的理由接管第五正手中的最高指挥权，还要让第五正尽快返回A市之中做检讨。

如此一来，第五正被迫失去最高指挥权的事情才会名正言顺且不可阻挡，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被传递到犯罪集团之中。

可是刚刚摸出手机，这部沉默了一天一夜的手机突然率先响起，屏幕上面所显示的号码第五正也非常的熟悉，正是来自于诸寒的私人电话。

难道，E市那边的钟柳山已经开始进攻皮俊所在的监狱了吗？

如此的急切，如此的进退失据，明显不合常理。

又或者，钟柳山借由一个晚上的蛰伏和隐忍，趁着所有人都是最为放松的时刻，也趁着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放弃了攻击两位法官的时刻，再次突袭了两位法官的住处吗？

“诸副总队，是E市那边再次发现了钟柳山的活动痕迹了吗？”

接起电话之后，第五正首先问出的就是这个问题，至于之后交出指挥权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

因为只要第五正在魏刚涛的陪同下一同乘车前往A市，那么第五正被解除职权的消息也会瞬间传达向犯罪集团。

至于剩下的‏​​‎​‏‎‏‏‎‎​‏‏‎‎事情该怎么选择，第五正相信白奇一定会非常的清楚，也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阳谋其实已经彻底失效了。

“不仅仅只是钟柳山，第五本笔记在E市出现了。

笔记本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的整体风格看起来像是一段视频截图，极有可能是监控截图，照片中的人你应该非常的清楚，一个是钟柳山，一个是白雪。

也就是你所怀疑的那个白奇的妹妹，白雪。

两人之间看起来并不像是胁迫关系，只是以一种并排的状态从摄像头的面前走过。

照片的背景是E市的地标建筑，这代表着两人应该都在E市之中，但由于照片缺乏时间参照，所以很难界定他们当前的所处状态。

白奇和白雪这对兄妹的可疑性是你提出来的，现在通过白雪和钟柳山的良性互动，这样的假设也已经被彻底证实。

可是，为什么白奇的妹妹白雪会在这种关键时间节点出现在E市之中，且以一种更为明确的方式出现在系列笔记本事件之中，估计也只有你这个怀疑名单提出者才能够解释了。”

诸寒的通话内容十分的简洁，主要描述了第五本笔记之中出现的照片，最终所想要了解的，也是第五正对于这些奇异现象的解释。

“等等。

刚刚收到消息，紧急前往照片拍摄地核查的人员反馈，在照片的视角延长线并未发现任何的官方或民用摄像头，很明显这张照片就是犯罪集团蓄意拍摄的，目的就是想要向我们警方传递一些特殊信息。

对于这条信息的解读，你依旧具有最高发言权，对于这个白雪，你觉得她会是犯罪集团的一员吗？

这个时候突然将白雪这种半隐藏人物给暴露出来，犯罪集团又想要利用她来达成什么目的呢？

就算白雪只是一名无辜的路人，我们警方也绝对没有理由因为钟柳山挟持了人质的关系，开始放松对于皮俊的保护。

犯罪集团当前的这种举动确实非常的可疑，现在距离皮俊被正式释放也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E市警方需要你这个最了解案情的人，对此给出一个指导性的意见。”

听闻到诸寒的这种反馈，一股寒意直接从第五正的脚底窜到了头顶，那种冰凉透骨的感觉，使得第五正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所苦思冥想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些妄念。

在所有的预期之中，L市之中必然会出现一起与E市之中并驾齐驱的恶性刑事案件，且为了关联第五正，能够对第五正形成绝对的攻心之势，这起刑事案件的绝对核心一定会是白雪。

这是第五正从系列笔记本事件之中所分析出来的结论，第五正也从白奇的表述之中获得了一定程度的佐证。

现在，第五正所行之事，都是在按照这一博弈剧本在部署，就算之前确实有拖延和半推半就的嫌疑，不管第五正的私心是什么，第五正一直都跟随在犯罪事件的主要脉络之上。

可是，就是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关键当口，事件的绝对核心白雪却突然出现在了远在L市之外的E市，且与E市之中的犯罪核心钟柳山混杂在一起，这种太过于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差点令第五正脑部宕机。

犯罪集团苦心营造出来的抉择难题，难道就这样放弃掉了吗？

又或者说，犯罪集团根本就没有准备让第五正有所选择，只是第五正一直在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在猜测和胡思乱想，以至于让自己的思路彻底的陷入歧途之中。

又或者，就算犯罪集团想要将两起犯罪事件都安放在E市之中，这也能够形成一定程度的选择难题。

可是，在这种假设之中，白雪却绝对不能和钟柳山同框出现。

要知道，这张照片虽然构景简单，但是其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可是极大的。

照片之中有两人，照片之外应该还有一名摄影师，所以E市之中应该是拥有三名成员才是，也就是说，章青一样也在E市之中。

可是，犯罪集团刻意将照片的样式做成视频的截图，就是在告知警方，照片没有摄影师，所以章青不在E市之中。

这种通过照片所暗示出来的基本信息，也杜绝了章青和白雪共同构成一起案件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犯罪集团想要将白雪给献祭掉，那么就必须要由钟柳山一人同时进行。

钟柳山又杀白雪，又杀皮俊的，这种线性-事件的串联，甚至有可能就发生在一件刑事案件之中，这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选择性。

没有选择性，第五正也就不会触发任何的‏​​‎​‏‎‏‏‎‎​‏‏‎‎道德难题，也不会给白奇留下任何的攻心软肋。

再者，如果犯罪集团早就将白雪的献祭地点选择在了E市，那么当第五正返回到L市之中以后，白奇突然杀出来与第五正会面，完全没必要去试探第五正返回L市的整体目的，只需要设计促使第五正返回E市就可以了。

脑海之中就像是轰然爆炸了一般，毫无头绪的各种细节在第五正的脑海之中纷乱飞舞，近乎于一种群魔乱舞之感。

如此推理一番，犯罪集团舍弃掉了原本异常优秀的意识形态攻心手段，也没看出有什么谋略强化的意义包含其间，那么，犯罪集团如此行事，其整体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剧烈深呼吸一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第五正，只能开始强行寻找这一诡异现状的前因后果。

之前第五正在给郎青山做推理陈述的时候，就言明过犯罪集团策划本次表演性质极强的行动，其目的有可能是为了切断外围炮灰与白奇之间的关联性，算是一次加强版的弃车保帅。

那么，为了更好的撇清白奇的关联性，将所有的恶性案件都放在E市之中，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再加上昨晚白奇也说了，他的妹妹和热恋中的情人去外地度假了，那么中途偶然被钟柳山给劫持，成为了一名意外的牺牲者，这似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白雪突然出现的因果缘由，补全白奇的无关属性。

再者，当初第五正在合理化系列笔记本事件之时，用于关联白雪与钟柳山的解释方式，就是猜测他们两者之间曾经应该有一段非常融洽的未知社会关系。

这种亲密的社会关系，甚至能够让钟柳山接触到白雪的日记本，又或者让钟柳山知道白雪的日记本惯常都放在那里。

正是基于这样的过往社会关系，白雪才会在途径E市的过程之中与钟柳山产生了一定的关联性，最终又在由钟柳山所主导的恶性刑事案件之中被误杀了。

这样的误杀过程，可以是白雪为了阻止钟柳山的暴行而被失手杀掉了，也可以是其他的方式，至于具体是什么，这主要看犯罪集团的整体剧本。

反正，经过这样的前后呼应之后，白雪出现在系列笔记本事件之中的合理性就更强了，同样的，白雪和白奇之间的关联性就变得更弱了。

就算依旧不能解释为什么钟柳山要去挑衅并针对第五正，只要在后续的计划之中让钟柳山与魏阳产生一定的联系性，那么所有的前因后果就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毕竟，魏阳、白雪都是同一个福利院出来的，白雪与钟柳山相关，那么钟柳山难道就不能与魏阳相关吗？

魏阳、钟柳山，白雪，经过这样的一整套计划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与白奇无关了。

就算你依旧要通过白奇与白雪的亲属关系而去关联白奇，但白雪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本就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早已准备好托词的白奇，又怎么会让警方的怀疑落到实处呢？

那么，犯罪集团突然将白雪给放置到E市之中，就是为了达成这一额外目的吗？

这一可能性有一定的道理，但却依旧显得有些牵强。

那么，若是从犯罪集团的极限巧思上去解读呢？

也就是说，第五正能够领悟出放弃直接指挥权的应对方式，难道白奇就预想不到这种极端不利的局面吗？

再加之第五正昨晚从离开福利院开始一直到现在，全都是一副异常平静的模样，不仅晚上睡得着，早上也能吃得下，如此淡定从容的外部表象，或许已经让犯罪集团感知到了危险。

将这两种可能性稍微的结合一下：

也就是说，犯罪集团早就已经自我勘破了这招阳谋的应对办法，再加上昨晚白奇在接触第五正的过程之中已经验证了白雪在第五正心中的地位，且第五正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要离开L市的趋势，这就说明第五正在两难抉择之中已经选择了白雪。

既然犯罪集团的整体预期已经被达到，那么继续在E、L两市之中摆出一道选择题，其实意义已经不是太大。

再加上白雪的突然暴露，可能会进一步的牵连白奇，为了保证白奇的绝对隐匿属性，犯罪集团便临时将白雪给调配到了E市之中。

如此一来，不管第五正有没有领悟出破解阳谋的办法，现在他所要面对的，都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可是，一如之前第五正所推理出来的，万一第五正没有领悟出破解阳谋的办法，昨晚到现在，也并不是半推半就的选择了L市，而是一直都处于绝对的纠结状态，那么犯罪集团当前的这‏​​‎​‏‎‏‏‎‎​‏‏‎‎招妙棋，不就是在给反应慢了半拍的第五正送菜吗？

基于犯罪集团这招看似妙不可言，实则糟糕透顶的臭棋，反应慢了半拍的第五正完全可以从容的前往E市，完全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不过，站在事实层面上来说，第五正从昨晚到现在，就是在半推半就的选择留在L市，他刚刚也确实已经想到了破解阳谋的办法，犯罪集团的预判操作确实没有任何的问题。

白奇就这么相信第五正的能力，一点都不害怕自己的预判攻击出现任何的失误吗？！

又或者说，白奇对于第五正的了解程度就是这么的透彻，应对第五正，就像是捏着他的脉搏在行事一般。

面对白奇这种在事实层面上的绝对胜利，第五正也只能由衷的感叹一句：还是那么的狂妄，还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不管脑海之中的思辨如何，面对犯罪集团在事实层面上的胜利，第五正也只能就事论事的继续往下走。

现如今，E市之中的整体格局已经成型，被犯罪集团声东击西的策略极限压榨了反应时间的第五正，就算现在立即驱车前往E市，待得完全抵达，距离中午释放皮俊也就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E市就算只是一个小城市，开车转一圈也得十几分钟的时间，最后仅剩的一个多小时，别说想要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到白雪，想要临时调动已经部署完毕的E市警察，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从整体的格局来看，钟柳山对于皮俊的复仇依旧没有发生，对于白雪的献祭也没有发生，但是当前的犯罪格局确实已经变化了，而且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前的时间本就不多，本就已经紧张到只够前往E市一趟，可是，犯罪集团的犯罪格局又发生了全新的变化。

在这种全新的，全新且未知的格局中之中，第五正对此毫无准备的未知格局之中，他，第五正，又应该何去何从呢？

是应该继续采取之前的预想，强行将手中的指挥权给移交出去，这种临阵换帅的举动，是否还能逼迫得犯罪集团放弃掉对于白雪的献祭举动呢？

又或者，继续顺应着犯罪集团的既定预期，快速的前往E市之中，在来不及反应之前，就开始体验犯罪集团在E市之中为他第五正所设定的全新大戏吗？

举着手机久久不语的第五正，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股亢奋之感，再次堕入迷雾之中的他，根本就回答不了电话那头诸寒的问题。

心无执着，不着于相，唯有一往无前。

第五正或许非常深刻的理解着这个道理，但当前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五正迷惑不迷惑的问题，它本身就是一团迷雾，由犯罪集团所主导的一团迷雾。

突然被困于其中，且要限期破除迷雾的他，确实只拥有一种心累的感觉。

此时此刻，似乎，那个曾经能谋善断，果决勇武的第五正不见了，他在犯罪集团的无限戏耍之中，彻底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废物，对未来的结果不能抱有任何理性预期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