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那些曾经在他面前哀嚎求活之人的具体心境，魏阳似乎能够全面共情，也能够明白肉体凡胎在被绝对恐惧笼罩之时，身体由内而外散发而出的那种惧怕和惶恐，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也正是因为这种极强的共情之感，使得魏阳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清泪，这滴泪水不属于魏阳，似乎来自于哪些枉死冤魂的恨意和恐惧。

此时此刻，魏阳似乎有种感觉，他正在重复品尝那些哀求之人的恐惧和怨恨，这，似乎就是他魏阳的报应。

人，终究要为自己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付出应有的对等代价。

曾经因为某种阴差阳错的理由而加入到白奇的组织之中，真的是一件此生不悔的事情吗？

心中突然生出此种疑问的魏阳，猛然就是一激灵，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被第五正给吓唬了一下，然后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所坚定相信的东西。

哪些道德失衡人员，确实该死，确实应该受到最为残酷的审判！

他魏阳审判并杀死他们，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本该如此！

面前的这个第五正，他自诩正义的化身，不一样也在使用一些暴戾手段威胁他，威胁她的安全吗？

这种不择手段的举动，难道和他们组织，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一样的暴虐，一样的蛮不讲理，一样的不给被审判者任何的机会。

他们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因为第五正些许相似的举动，就心生动摇，产生一种自我怀疑的错觉呢？

没有什么是能够令他魏阳产生动摇的，也没有什么是能够对她产生威胁的。

没有。绝对没有！

一念及此，魏阳从坐姿直接仰躺在单人床之上，双眼紧闭，面无表情，一如当初拒绝和第五正进行合作一样。

这种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的举动，似乎说明了魏阳心中某种意志的被坚定，很明显，第五正的冷厉举动，或许在魏阳的心中形成了某种波澜，但确实并未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抗拒，冷暴力，不合作。

这种在魏阳身上反复出来的举动，足以说明魏阳也是一个固执之人，这种固执，体现在他对于池英的感情上面，也体现在他的意识形态上面。

魏阳的此种举动让第五正明白了他的难以被改变，但若仅仅只是这种微小的障碍，还不足以动摇第五正意识形态攻势的决心。

魏阳既然已经被当成练手的材料，那么不管未来的结果如何，这对于第五正来说，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什么样的招数都可以被使用，什么样的顾及都不用去理睬，随心所欲的进行疯狂攻击，这就是第五正此时的心境状态。

“你刚刚想要向我的面部吐痰，是因为我违背了之前与你的约定，让你觉得受了委屈，更是让你感觉到恶心，所以，便想要通过这种比较恶心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异样情绪吗？

可惜，你的这种举动确实太过于幼稚，攻击举动的前摇又太过于漫长，综合起来，使你的所有预期都变成了一腔妄念。

真是可惜，如果你之前没有喝过剧毒农药的话，或许还能和我过上几招，可就凭你现在的这种身体状态，一如你不能在我的面前轻易的死去一样，你也别想在我的面前发动一些有的没的阴招。

一个求死不能，只能通过吐痰来发泄自己心中怨气的废物，似乎真能具备几分顾影自怜的忧郁心境。

可你我都非常的明白，像你这种被严重洗脑，敢于去犯下连环杀人案的恶徒，又怎么可能像是一般的软弱废物一样，因为些许行动上的不如意，便开始垂泪自怜？

像你这种敢于杀人的人渣，敢于理所当然杀人的恶徒，别说是眼泪了，想来就连最为基本的同情心，恐怕也早就已经被消磨在过去的各种疯狂杀人举动之中了吧。

既然你不可能为自己流泪，更不可能因为某些无所谓的挫折而流泪，那么你的这滴泪水，就显得十分突兀。

突兀到令人生疑。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在刚刚的某个瞬间，你应该与某位，又或者是某几位，被你所杀害的道德失衡人员产生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共情之感吧。

想来也是，像你这种演技出众的影帝，没有一定的共情能力，又怎们能够让自己的演技变得惟妙惟肖呢？

一名冷酷的凶徒，竟然因为相同的处境而开始共情起自己的凶杀对象，这种诡异的局面，若是说得更加的诡异一点，似乎有些类似于鬼上身之类的迷信传闻。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去产生相应的推理，是不是因为在你手上死掉的冤魂太多，以至于他们的魂魄附着于你的身躯之上，让你时不时的就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臆想，产生一些更为莫名其妙的共情。

也正是因为这些冤魂的纠缠，此时的你，才会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报应？

你，魏阳，想要摆脱这些冤魂的纠缠，或许，只能不断的重复告诫自己，要相信犯罪集团的所言所行，不能被这些莫名的东西所扰乱心神。

可是，你真的能够摆脱这样的纠缠和报应吗？

当你被法律所审判的那一刻，你的灵魂会不会和哪些冤魂们一同堕入地狱，又或者，只能相互无限纠缠的颠沛于这破败的人间？”

完全不管不顾的第五正，在细致分析魏阳行为举动和心态动机的同时，甚至还加入了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进去。

虽然现在科学昌盛，早就已经将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扫入到历史的垃圾堆之中，但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毕竟在这片大地之上笼罩了数千年之久，其历史的阴霾之盛，并不是魏阳这种容易被严重洗脑之人能够轻易看破的。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既然在犯罪集团的精神内核之中含有神明的存在，且拥有像马希水这样的信教人员，那么其成员之中，愿意相信命运鬼神一说的成员，应该会占据非常巨量的比重。

根据这样的基本推测，第五正也非常大胆的将其运用在魏阳的身上。

这种形式的表达方式，确实让魏阳刚刚面瘫一般的面部表情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但也仅仅只是产生了些许的改变。

很明显，什么鬼缠身，遭报应之类的说辞，或许能在魏阳的心头激起些许的波澜，但对于已经看淡生死的魏阳来说，确实起不到任何的正向刺激作用。

甚至对于想要求死的魏阳来说，他恨不能现在就暴死当场，以免再继续遭受到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对于魏阳的这种反应，第五正对此也没有丝毫的气馁之感，对于魏阳想要求死的特性早就了然于胸的第五正，又怎么可能会在乎魏阳的这种心态呢？

只要魏阳能够对这种鬼神之说产生应有的反应，那么就能够以此为跳板，更为进一步的去接近魏阳的意识形态禁区，并试图在这圈绝对的心理禁区之中，造成一些风波，埋下一些种子。

“那个信教的马希水，张口闭口就是各种经文，你平常和他进行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对他的这种习惯感到不耐烦？

不过，以你们犯罪集团内的思想形态来看，按理说，应该能够包容一些不一样的宗教形态吧？

如果是这样的，若是你们在审判那些道德失衡人员的时候，对于审判的方式发生了一些分歧，你们到底是通过辩论的形式来决定杀人的方式，还是通过抛硬币的方式来决定杀人的方式呢？”

在后续的不断试探过程之中，第五正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方式，试探着魏阳与马希水之间是否存在一些隔阂或分歧。

从魏阳脸上依旧面瘫一样的神色来看，此番试探应该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丝毫的波澜。

可以想见，当魏阳因为第五正的极端骚扰而开始强迫自己进入到一种漠视状态的时候，若是第五正后续给出的攻击略显隔靴搔痒，那么这个过程对于魏阳来说，几乎等同于是一种享受的过程。

换句话说，虽然魏阳表面上采取了拒绝合作的态度，但由于其内心之中濒临崩溃的特性，外加上他这种强装出来的冷漠神色，实际上却让魏阳异化为一台还算比较灵敏的测谎机，正在将魏阳心中最为真实且本能的一些想法给部分准确的表达出来。

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良好契机，第五正必须要趁着魏阳反应过来之前，更多的去试探一下他内心之中所潜藏的真实感受和想法。

“话说，你和那个马希水都选择了背叛犯罪集团，是不是因为你们在信仰上的不冲突，又或者说在信仰上面略显随意的特性，以至于让你们对于犯罪集团并不是那么的忠诚。

例如说，你所在乎的只有池英，马希水最为在乎的，也只有他的上帝。

你们加入到犯罪集团之中，不过就是因为类似的共情能力，以及误入歧途的极端想法，还有就是来自于犯罪集团最高首领者白奇的强势洗脑罢了。

白奇借由着你们心中的某种执念，让你们愿意去相信，惩罚那些道德失衡人员就是极端正确的，甚至让你们觉得在道德层面上，这种杀戮举动也是合理的。”

第五正在这段刺探之中插入了一个略显重复的重要细节，那便是重复确认白奇是不是犯罪集团的最高领导者。

虽然在之前的攻心过程之中，第五正曾经从心理崩溃的魏阳口中获得过一个比较模糊的回应，但由于在重新了解到犯罪集团拥有更多的有生力量之后，这个比较模糊的回应并不能支撑第五正更多的衍生性推理和推论，所以第五正便在这个较好的机会里面重复询问了一遍。

除了想要重复了解的意愿以外，第五正也想要通过这种对于已知信息的反复刺探，以更加优良的调试魏阳这台测谎仪。

也正是基于这种本质需求，第五正非常详细的观察着魏阳脸上的面部微表情，想要在第一时间了解到魏阳的细微心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