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话，下订单的，不是南秋期待的新客，而是一个熟客。

是王招娣，那个养着孙子的奶奶。

“需要什么？”南秋问，“你可以在‘水果拼盘、酱油炒饭、蛋炒饭、鸡蛋炒面，炸薯条、红烧肉、煎牛排’里进行挑选。”

“我要煎牛排和炸薯条！”

手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声音坚定、坚决，但没有形成订单。

因为说这句话的，不是王招娣，而是那个男孩。

“奶奶，你听到了吗，我要牛排和薯条！”男孩叫嚷的声音传来。

王招娣没有答应，她问南秋：“煎牛排多少钱？”

“一百。”南秋报出封顶价格。

“这么贵？”

“一共两块，分量足，质量好。也可以要一块，五十。”

“薯条呢？”

“大份二十五，小份十块。”

“奶奶，我要吃牛排和薯条！”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贵了，太贵了。”

王招娣都囔两句，问：“蛋炒饭和炒面呢？”

“炒饭二十，炒面十五，都是超大份，小份五块，中分十块。”南秋回答说。

“奶奶，奶奶！”男孩还在缠着王招娣。

王招娣没听他的：“要蛋炒饭吧，超大份。”

“我不要蛋炒饭，我要牛排，我要薯条！”

电话那边，男孩闹腾得厉害。

南秋无意插手他们的事，他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南……先生，我还能买米吗？”

王招娣的声音很轻，很小心，很忐忑，这话语夹在男孩的闹腾声中，南秋仔细听，才听清了。

“可以，还有维生素片和盐，都是一块，需要的话准备好钱。”南秋回答。

“谢谢！谢谢！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王招娣很喜悦。

唯独男孩不高兴。

“你笑什么，我要吃牛排薯条！你听到没有，你聋了吗！”他闹着。

订单已经显现，南秋挂断电话。

【您有一份新的外卖订单】

【订单：一份蛋炒饭】

【点单人：王招娣】

【剩余时间：1:59】

家里没有多余的饭，南秋到卧室，点燃火炉，用钢饭盒煮饭。

“你刚刚和谁在说话？”云霏霏在卧室里，没关门，听到了动静。

南秋犹豫片刻，说：“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云霏霏坐直了身子，准备听。

“等我回来吧。”南秋摸摸她的头发。

现在不能说。

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编。

送餐来回的路上，仔细思考思考，再忽悠云霏霏。

包括帮工的事情，也要好好想一想。

一小时后，炒好炒饭，南秋把饭盒放进背包，走出门。

五岳村不远，时间充足，他去8楼，看李念召射箭，李念召练得很认真。

指点他两下，鼓励他两下，南秋走出公寓。

滑板的轮子与水泥路面摩擦，发出卡卡的声响，伴着南秋。

背包里，没了米袋，很轻松，速度都快了几分。

驾滑板，从几个丧尸身边穿过，丧尸听到声音，跟在后面追两步，丢失目标，又停住了。

到五岳村附近，丧尸数量多起来。这个村子是城中村，末世前，住着大量村民以及租客。

村子里，道路复杂，南秋背上滑板，跟着A1的导航，走向目的地。

出巷子，见到了目标房屋，院子的门开着。

怎么开了门？

南舟皱眉，走院子里，走到正堂门前，刚准备扣，门打开了。

王招娣焦急的脸露出来。

见到他，老人灰暗的眼珠一亮，她抓向南秋的手。

南秋后撤一步，避开了王招娣。

这是小老婆叮嘱他许多次，公寓里明文规定的事，——不要靠近陌生人。

这个规定的意义，是让公寓居民们，不要相信陌生幸存者。

提问，末世里，最好弄到手的食物是什么？

是自己种的蔬果？是搜刮到的米面？还有圈养的鸡鸭？

答桉是——人。

大约七八个月前，公寓遭遇过这么一件事。

一男一女，到达公寓，称是流浪者，想加入公寓。

公寓拒绝了他们。根据规矩，只有和公寓里幸存者有亲属关系，并且通过考察的人，才能加入公寓。

一男一女没缠着，转身就离开了。

大蒋起疑心，加强了警戒，居民们也警惕着，但半个月风平浪静，公寓居民们很快忘了他们，懈怠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一个十多人的团队，闯入了公寓。

他们绑了一个公寓拾荒者，骗开了一楼的门，好在二楼，大蒋选定的守洞人警惕，及时封上了洞，拦住了他们。

他们撤退，又带走了两个守门人，并在公寓制造动静，引来了一些丧尸。

天亮后，大蒋带队，花一整天，清理了涌来的丧尸，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

没有结果，他们离开了附近。

一个月后，在距离公寓一公里的楼里，一个拾荒者发现痕迹。他找到了一个营地，地上，一个手骨，一个臂骨，一口大锅。

人死后，会丧尸化，砍掉脑袋倒是可以阻拦丧尸化，但一整个人，不好储存。所以这只手臂，是活生生砍下来的。

这件事，让公寓居民清楚知道，外面的幸存者多么危险。

不能靠近陌生人的规矩，也是这时候立下的。

所以，王招娣要抓南秋的手臂，南秋才会躲开。

他虽然有手枪和格斗技能，一个老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肉体凡躯，如果老人靠得太近，又突然袭击，他不一定能及时反应。

尤其老人此刻情绪激动，情绪化是最危险，最难以预料的状态。

看到南秋拉开距离，王招娣一愣，她擦了擦眼睛，向南秋跪下。

她跪得用力，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发生什么事了？”南秋不意外。

见到老人的瞬间，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桉。

“周周跑出去了！”

王招娣的回答，没出南秋的预料。

老人捂着脸，泪流满面：“他要吃牛排和薯条，我的钱不多了，就没有给他点，他就生气，就跑了出去，我根本拦不住！外面都是僵尸，我也不敢去找。”

她抽泣着，快速讲完前因后果，勐地直起腰，用力把头往地上磕。

“求求你，帮我把周周带回来，我还有五百九十二块钱，都给你，求你救救我家孙儿，求求你了！”

她磕九个头，很用力，抬起头，额头一片红。

“帮帮我吧！他才十一岁啊！”王招娣看着南舟的眼睛，泪水从她浑浊的眼里涌出，顺着她脸上的褶皱流淌，皱纹在颤抖。

她要去抱南秋的腿，南秋后退两步，避开她。

“我不确定能找到。”南秋说。

“谢谢你，谢谢你！”老人的眼还哭着，嘴扯出难看的笑，又磕起头。

南秋出院子去了，她还在磕。除了磕头恳求，除了向神祈祷，她再不能做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