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这番话说的有礼有节,柳姝似乎若有所悟,不再是之前那般与他争论,脸上的神情飘忽不定,似乎是陷入了思考当中。
“你这个说法却有几分道理,但你似乎对才子之流怀有偏见?”柳姝沉吟一声,略带狐疑的问了一声,因为对方口口声声谈论才子们的不是,可眼下他的身份不就是一个才子吗?
陈重摆了摆手道:“陈某不是对才子之流有何偏见,只是结合当下时局,觉得才子们终日只知吟诗作赋,而无建功立业之心,这不仅于他们自身无益,即便是于我华朝也是无益。”
有感于柳姝的疑惑,陈重稍稍轻叹了一声道:“不如陈某与柳教谕分享一则陈某家乡的小故事吧。”
“在陈某的家乡有一位贤者,他喜好研究万事万物,从中汲取天地人道,他曾做过这么一个实验,将一只青蛙放进沸水中,青蛙一碰沸腾的热水会立即奋力一跃从锅中跳出逃生;又尝试把这只青蛙放进装有冷水的锅里,青蛙如常在水中畅游,然后慢慢将锅里的水加温,直到水烫得无法忍受时,青蛙再想跃出水面逃离危险的环境却已四肢无力,最终死在热水中。”
“这个实验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一个安逸的环境中,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所迷惑,最终导致消沉、放纵和堕落。由于这个过程是一点一点的变化,让人在不易察觉中完成了整个蜕变,待醒悟过来却为时已晚。”
柳姝脸上微露惊奇,脸色由疑惑转为震惊,“你的意思是说,当下华朝盛行文风的环境下,这些才子们就如同这温水中的青蛙……”
这个柳教谕还真是才思敏捷,变相思维能力很强,陈重本来还想解释一番,不想她已经将这个道理融会贯通了。
“环境可以造就人,也可以毁灭人,优越的环境容易让人沉迷消沉,而恶劣的环境却会让人产生想要改变境况的想法,就拿我们华朝如今面临的大敌胡人来说,他们常年聚居在草原之上,居无定所,没有田地,靠放牧为生,以食肉为主,遇到好的时节,牛羊丰足,自是有一定的收成,若是时节不好,整年可能都面临着无法生存的难题,所以与华朝相比,这胡人的生存环境相当恶劣,但正因为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引发了胡人想要改变生存环境的想法。”
“这也正是近年我华朝边关一直有胡人滋扰的关键因素,若是单个的以国力衡量,胡人自然不是我华朝的对手,但胡人们正是因为自身所处的恶劣环境,为了改变这种恶劣的环境,所以他们才会对华朝的疆域产生了兴趣,不断地滋扰、征伐,不是因为他们天生蛮夷、狂暴,究其原因乃是他们所处的生存环境决定的。”
柳姝越听越入神,之前对他这番言论还觉得有失偏颇,可现在仔细听来,却觉得十分有道理,那胡人长居贺兰山脉以西,终年以放牧为生,近年来不断滋扰边关,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喜好战斗,而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逼迫他们向往更好的生存环境。
柳姝沉吟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向陈重的眼神有些略发光彩,此等言论虽然是第一次听,但却让她顿时觉得汲取了很深的见解,他所说的强硬二字,看起来十分突兀,可结合实际情况细细想来,却有几分道理。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见解,但不知作为君王,理当如何强硬起来呢?”柳姝切入主题,直接问道。
听到这话,陈重心里那个累啊,这个柳教谕怎的对国家大事这般感兴趣呢,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虽然这种追求真理的态度十分值得赞扬,可陈才子口干舌燥,十分的无奈啊。
“这个柳教谕,非得让陈某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吗?”
柳姝见他难为的样子,噗嗤一笑道:“以往我传授学子们策论文章的时候,学子们无不精神奕奕,各抒己见,偏就你这人,心有见解,却藏而不发,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本教谕可不依。”
我靠,本才子虽然有才,但一向低调,这份难得的情操又怎是一般人能够理解到的。
“可陈某有些口干舌燥之意啊!”
柳姝脸色微微一变,看他作怪的眼神,便知这家伙是在向她暗示自己要喝些茶水,为了追求真理,寻觅救国之道,柳教谕还是略带不情愿的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跟前,“这样你能说了吧。”
陈重举着杯子笑了笑道:“这夜间喝茶不太健康,无助于睡眠,而且会使人神志迷糊,才思停顿……”
“你……不喝就算了……”
眼见柳教谕微怒着要来取杯子,陈才子识相的将杯子里的茶水喝进了肚中,笑了笑道:“不过无妨,陈某的才思犹如泉涌,脑筋灵活度惊人,一杯茶水误不了事。”
柳教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只见这人抬高头颅,一副极有风范的模样,微微顿了顿道:“实则所谓强硬,并非是手段的暴力……”
话刚说出口,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而且似乎不是一个人,陈重眼睛微微一眨,话语一顿。
“彭!”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在柳姝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情况下,陈重心里莫名一紧,当他想防备的时候,只见三个黑衣人影已经闯入房中,紧接着一把钢刀横隔在了他的脖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且毫无征兆,连思考都来不及。脖间传来丝丝寒意,那冰冷锋利的钢刀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诡异。
柳姝神色一慌,眼前的惊变让她有些错愕,“你们是什么人?”
这三人气势汹汹,全都用黑布遮住了脸面,为首一人,从发丝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个年岁略大的老者,而他身后两个手拿钢刀的,看起来则要年轻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