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唯儿款款走近筝旁,沉静的容颜出奇美丽。轻抚琴弦,弹奏的竟是一支名曲《竹马吟》。
起初筝音一起,还有些大家风范,弹着弹着即变了味。这首曲子讲述一个女子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突生变故,被棒打鸳鸯的凄苦故事。
本应是哀婉伤情,柔情别绪,凄楚的筝音诉说着肝肠寸断的天涯离歌。
筝音一转,燕唯儿脸上悲伤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温和,一抹俏皮的微笑渐渐浮上嘴角。
悠长筝音转成了急短的音色,模仿出各式各样顽童游戏的声音,以及河里的蛙声,知了的叫声,看门护院的狗叫声,一时间,把秦三公子惊奇得双目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这一段是原曲里没有的部分,全由燕唯儿自己加入,不仅不显突兀,还嵌入得恰到好处,仿似女子回忆起与恋人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一幅幅画面呼之欲出,活灵活现。
秦三公子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走近燕唯儿,从腰上取下那支玉笛放至唇边。笛声响起,与筝声和鸣,轻快的曲调渐渐转进宁静优雅的古风,绵长的情思诉说悲欢,或低泣,或惊喜,或哀怨,或浅叹。
同时收住,余音却还缠绕,久久均未散去。
秦三公子将玉笛收在腰际,轻轻道:“茉莉总让我有深不可测之感,往往以为平常之事,却莫名惊喜,妙极!”
燕唯儿也被秦三公子的笛声打动,那笛声恰到好处地介入了筝声的平排直叙,忽上忽上,如一只灵性的小鸟,从深谷里啼出,将那荒凉与凄美的意境推上更动人的境界。
“公子也让茉莉惊讶。”燕唯儿将刚才那杯凉茶倒掉,又倒了杯热茶递与秦三公子:“想必公子平日听的均是大家之作,偶尔一听茉莉的小曲,便觉新鲜。其实这之如美味佳肴与粗茶淡饭,吃多了山珍海味,自然便觉白粥清淡可口。”
秦三公子轻抿一口,回味悠长:“茉莉太过谦了,乐曲的生命在于创新与情感并入,技巧固然重要,但我认为茉莉并不一味照搬原曲,而是加了自己的理解更为可贵。”
两人始终以曲入话题,探讨着对乐音的见解,如一对认识许久的朋友,相谈甚欢。
秦三公子自从摸了阿努的头,也不再害怕狗了,吃饭时大力邀请燕唯儿和阿努共同进餐,直看得一船的下人捂嘴偷笑。
秦三公子也不以为意,少时便常做些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事,现在已算极其平常。
“茉莉,到了京都,先给你做两身衣服,置办些首饰,再去赴宴。”秦三公子想象带着茉莉和阿努出席那风楚阳的生辰宴会,何等洒脱不羁,大是兴奋:“再给阿努也置一身衣裳。”
“什么?”燕唯儿被这秦三公子天马行空的思维吓得不轻,居然还要给阿努穿上衣服,这是什么情况?
“嘿,这样才好玩,我倒要看看,到底那风楚阳是主角,还是我们阿努是主角,哈哈哈,气死他!”秦三公子自顾笑得一张俊脸生花。
“风楚阳?你要赴的是风楚阳的宴会?”燕唯儿大惊,这种场合,能少得了季连世家?那岂不是白跑了那么远?
“怎么了?”秦三公子见她面色有异:“你不会跟风楚阳有什么过节吧?”这姑娘貌美如花,才情出众,兼之行为异常,保不齐跟这些皇亲国戚有什么瓜葛也不定。
“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燕唯儿随口否认,心下正在计量要怎么推了这场宴会,才不会惹秦三公子起疑:“只是茉莉没见过世面,怕不习惯这种场合,还是公子独自前往吧。”
“没见过,自然更要去见一见了。”秦三公子这次可不允她推三阻四:“而且,当今第一舞妓纤雪枝也会到,你不想一睹她的风采吗?”
这太诱人了!燕唯儿多年前见过纤雪枝一面,印象早已模糊,况且那时她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有什么审美能力?这纤雪枝又是她听到过的唯一一个与季连别诺有纠缠的女子,如何耐得住这好奇之心?
“你也觉得这纤雪枝倾国倾城,艳绝天下?”燕唯儿毕竟只是初识情窦的小姑娘,问话也问得酸酸的。
“那倒谈不上倾国倾城,只是她的舞姿确实无人能及,‘蝶裳’一舞倾天下,尽管不是形容她的,却也让她沾了光。要想请到她舞上一曲,得有极大的权势与财富。不是人人都能有幸得见。”秦三公子想起季连别诺,不觉轻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位要好的朋友,他和我的看法相同,总觉得这‘蝶裳’里缺点什么东西,意犹未尽,就好比一个美人,美则美矣,却没有呼吸,不够鲜活。”
“公子的朋友,恐怕也都是如公子般风雅之人吧?”燕唯儿见秦三公子才情横溢,随口一问。
“哈哈,这倒不是,我那位朋友操心的事太多,整日忙于家中大事,心系天下太平。不像我,因上面有两个哥哥掌舵,弹琴弄笛,浑浑噩噩度日。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更有领悟力罢了,就算不通的领域,也能凭天资品评出精髓。”秦三公子不管家族中事,终日游山玩水,却对季连别诺由衷欣赏。
燕唯儿与秦三公子交谈中,心里却在思量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秦三公子,那我是要着男装跟你去吗?”燕唯儿心想若是扮成男子混在其中,估计当日人多不易被人认出,但阿努是断断不能去的。
“如果茉莉愿意以女装示人,我也不会反对。”秦三公子越来越期待与她一同出席宴会,似乎与她在一起,总能挖出点不一样的感受。
“哦,我不是这意思,那就扮成小书童跟在你身后,不过阿努不能去,让它在船上等我们回来吧。”燕唯儿决定冒险一试,到时如果看见季连别诺在场,就赶紧躲起来。
她期待几年之后重观“蝶裳”,在那样华丽的场合,再看“蝶裳”应该和当初是不一样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这纤雪枝到底是何等样人,可否配得上季连别诺。
尽管,季连别诺于她而言,已不是她什么人,但仍然无法摆脱关注他的一切。
一种小女人的心态,多么难以言说,无尽微妙。
“不带阿努吗?”秦三公子看一眼正坐在旁边的阿努,摸摸它的头:“可不是我不带你啊,是你家茉莉姑娘不许你去呢。”
燕唯儿见他一脸失望之色,不由得嘻嘻一笑:“阿努,快谢过秦三哥哥好意。”
阿努跳起来咬自己的尾巴转圈,惹得秦三公子大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