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非池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
一直在噩梦里煎熬。
噩梦里,有他失去的记忆。
在上官非池的记忆里,灾难是从那一天HP基地爆炸后开始的。
基地轰然倒塌,乱石纷纷掉落,被砸中了头部,他晕了过去,醒过来只见头顶凄凉的月亮,到处都是破败的断壁残垣。
他花了七年心血为家族创造出来的HP基地,就这样毁了。
身边,都是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血流成海,而远处,南方军区和大中华区的入侵军队安营扎寨,为了方便第二天清理现场,他们将基地包围,豁亮的探照灯正在破败的基地上空交织成紧密的网。
他立刻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那个女人泄了密。所以大中华和南方军队联合炸毁了基地。
他痛苦地握紧拳头,恨不得抓住那个女人问个明白。
她为何那样对他?!
可是,为了救他提着药箱引开众人的时候,她等于在为他去死。
这样的她,怎能是故意害他的?
而她如今怎样了?会不会也出了事?
他真想冲出去,可是如果冲出去,等于找死。
唐茵也醒了过来,借着惨白的月亮,正看到上官非池染满血的脸。
"非池..."唐茵受了重伤,一条腿被压在石块下,挣扎着搬开压住腿的石头:"非池,救我!如今,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上官非池浑身浴血,将唐茵从废墟中抱起来,目光却盯住远处的军营。
他抱着唐茵一步一步迈出废墟。
他的身体感染了HP009后,变得十分异常。
他速度那么快,即便身体受了重伤,又流了那么多血,他依旧没有丝毫痛色,只是腰上的刀伤却一直在冒着血。
他执拗地往前走。不知道他要去找什么人,又要做些什么。
"非池...危险..."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拼命劝他:"别忘了,他们炸毁了HP基地,都是来害你的,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弄清楚现在的局势再做下一步打算..."
唐茵的话提醒了他,这群军团的确是来害他的。
唐北臣和凰北玥联合炸毁HP基地的时候,根本没想让他活下去。
而家族,也要毁了HP基地,甚至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家族放弃了他。
他无家可归。
他沉默,眼睛似有血泪涌出:"我上官非池只能站着死,绝不能逃着生。"
"非池,已经今非昔比了,现在我们必须识时务...我们先去幻狱投奔主人..."唐茵拉住他的衣袖,指着前方军营里明明灭灭的篝火:"不能让远东任何一个政治势力抓到我们。"
他依旧动也不动,没有一点逃亡的意思。
"你不是想找到郁可燃么?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她,是不是?"
...
忽然,梦境中的场景变了,变成了一处电影片场。
演员化妆室外面的走廊里,他一身黑衣,整张脸缩在围巾里,悄然而立。
目光透过门缝,紧紧锁住里面正在化妆的女人。
前日,他背着纳兰跑出幻狱,只想去找郁可燃。
可是没想到路上碰到了一个叫做加藤工信的日本佛法院长老,一路上对他紧追不舍。
那时候已经离HP爆炸已经两个月,他身体变异地十分可怕,犯病的时候几乎无人能挡,可是那个叫做加藤工信的老和尚,却似乎专门为对付HP病毒感染者而生,他的力量足以毁灭他。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追杀他,是谁派他来的!
可是他宁愿被那老和尚追杀,也要来到东京去找郁可燃。
他只想看一眼郁可燃,问个清楚。
HP基地爆炸是不是跟她有关?
看到他死了,她是不是很高兴?
郁可燃,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此刻正一边化妆,一边跟其她女演员逗笑,生活过的平淡而正常,似乎并没因为他的死而改变分毫。
他正要走进去,没想到走廊尽头响起脚步声,他竟然发现了另外一个男人。同样也来看望郁可燃。
他立刻躲避起来,只见那个叫凰北玥的男人默默地来到门口,并没推开门,而是像他刚才一样只是站在门外,透过门缝,视线温柔地描摹郁可燃的面容。
看到那个男人对郁可燃恋慕的眼神,他这才明白,原来,HP基地爆炸后,他们都以为他死了,可是郁可燃就很快在凰北玥的庇护下,重新当了演员。
生命并没有因为他的逝去而悲伤几分。
他手指紧紧抓住走廊栏杆,无意中掰断了一根扶手。咔嚓一声脆响,让凰北玥惊觉地抬起头,然后发现了他。
他永远忘不掉他们四目相对时,对方眼神里的惊愕与阴沉。
他阴冷地打了个电话,很快,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佛号。
上官非池听到这一声佛号,神色立刻惊恐起来。
原来,加藤工信就在附近,而很显然,加藤工信竟然是那个叫凰北玥的男人派来的。
他咬着牙离开了片场,转而跑去东京的方向。
在逃跑的路上他一直想,为何凰北玥那么恨他。
后来,他想通了,原来,都是因为郁可燃。
他要得到郁可燃,所以对他痛下杀手。
他必须逃,不断地逃,从凰北玥的追杀中逃...直到唐茵派来救援他的幻狱人马到来。
没想到,他再也没从这个陷阱中逃出。
加藤工信逼着他从HP基地跑到东京,又从东京跑到疫病区。
他一路发病几次,作案无数,最终跑到疫病区的时候,还是落入了凰北玥的手里。
那个男人派来他的心腹郁轻爵用非人的手段折磨了他三日...
那三日,让他彻底从人,变成了鬼...
...
睡梦中的上官非池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身体撕烂了一样疼,疼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非池...不要吓唬我..."一个焦急的女人声音嘶声喊道,唐茵摇晃着他的手臂:"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喝双倍剂量的酒液...都怪我不好...你醒醒,不要再沉迷噩梦了...醒过来..."
忽然,上官非池停止颤抖,猛然睁开双眼,那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瞳,清冽中蕴藏着危险的力道,他神色冷漠,血红如魔的双瞳中隐藏着深重的痛苦和危险,他扬起手,豁然推开唐茵。
唐茵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定,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非池:"非池,你怎么了?"
他难道对药酒产生了不良反应?
他的眼神怎么变了?从以前的平静变得如此冷厉,好像隐藏着铺天盖地的仇恨!
上官非池扭头,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唐茵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扭过脸,下了床。
他坐在床沿,眉头微皱,似乎还在回想噩梦里的事情。
"非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唐茵走过去,双手搀扶住他的胳膊。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她。
"告诉我,你到底想起了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唐茵立刻猜到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才会跟之前不一样。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定是想起了噩梦一样的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