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三月十五，前来兰济寺上香求签的人络绎不绝，戚九珠早已听说了兰济寺的姻缘签甚为灵验，可今日来求签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山脚下已停了不少的马车，其中还有不少家世显贵的世家小姐。就连她外祖家东昌伯爵府的表妹顾盼兮也出现在那些世家小姐的队伍之中。

戚九珠对身旁的沉香道：“咱们先等一等再进去。”

沉香顺着打起的车帘往外一看，便在那群世家小姐中瞧见了身量高挑的顾盼兮，便明白了戚九珠的意思，有些人惹不起，便只能躲了。

顾家这位表小姐说话尖酸刻薄，又眼高于顶，一副看谁都瞧不上的模样，难怪娘子要躲着她了。

那些世家小姐已经结伴进了佛寺，排队去求姻缘签了。

马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娘子若想知道陆郎君的事，还请随奴才来。”

戚九珠打起车帘，只见一名小厮打扮的清瘦男子，躬身立在马车旁，想必他就是今日来府里送信李三。而那写信之人早就料定了她会来，特地在此候着。

沉香替她披上那青缎缀雪狐毛斗蓬，那斗篷之上雪白的绒毛，衬得她那稍显圆润的脸上带着少女的明媚娇憨。

沉香替她撑伞，她于伞下半露娇容，朱唇微启，于薄雾烟雨中，露出少女娇俏明媚的容颜，眉如远山，眼若水杏，唇似绽放的春樱，一支海棠花珠钗隐于发髻间，说话时，那缀流苏金步摇轻晃，绽出点点流光。

她点了点头，“是薄若烟让你来的吧？”

李三心下诧异，这戚家娘子为何会知晓薄娘子的名讳，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薄娘子的事了？

见到李三诧异的神色，戚九珠了然于心，看来是被她猜中了，陆明潭养在外头的就是薄若烟。

若非那个梦，她又如何会知道那外室的名讳，今日薄若烟让人给她送信，她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烦请带路吧！”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的。

……

前院拥挤不堪，往来人群络绎不绝，李三带着戚九珠从后门绕道进了一处别院，别院有十几间禅房，他们又穿过一道半月型的洞门，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这里有四间禅房，院中环境雅致，种了不少芳香澹雅的兰花。

一股兰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戚九珠发出一声冷笑，陆明潭还真是煞费苦心，竟将外室藏在这寂静偏僻的禅房之中，他借口为母祈福请愿，却与人在这佛寺清修之地行苟且之事。

陆明潭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也对，如此隐蔽之处，自然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在此处金屋藏娇了。

“娘子，便是这里了。”李三指着东边第三间禅房道。

戚九珠点了点头，对身旁的沉香吩咐道：“你便在此守着，我去去就回。”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薄若烟的目的，薄若烟今日约她前来，那便说明她是个不安分的，亦或是她手里捏着筹码，以此拿捏自己。

沉香面露担忧的神色，今日她该拦着娘子的，能在这种地方给人当外室的能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知那薄娘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娘子，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要不然奴婢去请韶郎君来，有韶郎君给娘子撑腰，娘子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戚九珠轻握着她的手，浅浅一笑，那圆润饱满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兄长昨晚值夜本就辛苦，我又怎好再去打扰兄长休息，让他为我担心。我只和她说几句话，只需半个时辰就够了。你在此替我守着，记得若有人来，便及时进屋提醒我，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陆明潭养外室之事能瞒一日就多瞒一日吧，兄长肩上的担子太重，不可再让兄长为她担心了。

沉香知她是个行事稳重知分寸的，凡事总是替他人着想，便略放宽了心，“奴婢明白。娘子放心便是，我一定替娘子守着。”

她从沉香手中接过伞，跟在李三的身后，进了那间禅房。

梦中关于她和那薄若烟是否在这间禅房中见了面，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房中墙壁之上挂着的这几幅兰花图，她觉得似曾相似，后又突然想起，在梦里，那外室入门之后便住在镇国将军府的倚兰院中，陆明潭还让人送去了很多名贵的兰花品种。

一曲悠扬婉转的琴音传来，珠帘之后，薄若烟正在抚琴，戚九珠便想起了梦里陆明潭说过的话，若烟才华出众，品性高洁如兰，我自然信她不会说谎。

戚九珠的心头泛起了一阵苦涩。

她并未入内，而是站在珠帘外听完了这首曲子，她在等着薄若烟先开口。

一曲毕，薄若烟缓缓起身，拨开珠帘，脸上带着笑道：“早听世子爷说过戚娘子温柔贤淑，端庄优雅，气度毫不逊色于那些世家小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烟这厢有礼了。”

薄若烟自是生得貌美，粉面含春，眼若秋波，身段婀娜，仪态风流，就连嗓音也是娇滴滴的，也难怪陆明潭会如此宠爱她。

戚九珠福身回礼，至于陆明潭评价她的那些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她和陆明潭并未见过面，离他最近的那一次也是隔了一道屏风，陆明潭只怕连她生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又怎会当着外室的面夸她。

“不知薄娘子写信约我前来到底是何意？”

薄若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方才李三已经告诉了她，戚九珠早已知晓了她和陆明潭的事，可她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当真是不简单。

她抿嘴一笑道：“娘子别急，娘子请先用茶，今日我请娘子来，只是有件要事想请娘子帮忙拿主意。”

说话的这会功夫，李三已经沏了茶进来，薄若烟双手捧茶，亲自将茶盏递给戚九珠，笑道：“我加了些兰花在茶里，明潭很喜欢这茶，说是这茶入口生香，能让人心境平和。”

戚九珠扶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怔，似笑非笑地看着薄若烟那打量试探的眼神。

她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指尖却用力地掐着掌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些。

“今日我和母亲来兰济寺上香，寻借口出来和薄娘子相见，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倘若再耽误久了，母亲便该派人来寻我了。薄娘子和陆郎君之事，镇国将军府还不知道吧？据九珠所知，镇国将军府家教甚严，以长公主的手段，若是知道了薄娘子的存在，只怕……”

戚九珠不再继续说下去，她捧茶轻抿了一口，盏中白雾升腾，看不清她上的神情，可她已经清楚地瞧见薄若烟的脸色骤然白了几分。

薄若烟捏着帕子，轻咳了一声，用来掩饰此刻自己内心的慌乱，“娘子如此聪慧，若烟就不和娘子绕弯子了。我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