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招娣是陈瑶同胞妹妹,陈瑶的前夫是冯家村里的赌鬼,将家里的钱偷出去输个精光,她日子过得凄苦,也觉得丢人,自出嫁之后她便没有再回过娘家。
陈招娣撇了撇嘴道:“阿姐,我早就不叫招娣了,夫君替我另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名叫簪花。”
这名字还不如陈招娣好听。
戚薇薇暗暗观察这个从天而降的姨母,她脸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粉,嘴涂得鲜红,浓妆艳抹,看上去像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
“哟,这是薇薇吧,长得真像阿姐,模样儿可真标致。”
戚薇薇福了福身:“拜见姨母。”
“一家人自不必多礼。”陈招娣上前拉着她的手,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鎏金镶嵌着红宝石的镯子戴在戚薇薇的手腕上。
那镯子有两根手指般粗细,周身都镶嵌着大小一致的红色宝石,看上去华贵非常,寻常人家可买不起这等粗细的金镯子。
“多谢姨母。”
陈瑶赶紧吩咐道:“快去给姨母奉茶,要今年最好的玉露春。”她又对身旁笨手笨脚的青萝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将屋子收拾了。”
她又笑着拉着陈招娣的手坐在床沿边上,满脸堆笑道:“让妹妹看笑话了,这屋子有些乱。”
她说话时还不住用帕子遮着脸,可她脸上的伤哪里能遮得住,脸上又红又肿,还一阵阵火辣辣的疼,脸上的笑都变得僵硬。
“阿姐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瑶鼻头一酸,落下泪来,便将那日被戚九珠泼水之事都告知了陈招娣。
她一面拿帕子掖眼泪,一面道:“对了,门口还有两个婆子守着,妹妹如何能进来?”
陈招娣不以为意一笑,伸长了手指,十根纤长的手指上都戴着鎏金戒指,和那镯子一样,上面都镶嵌了红宝石。
虽说那戒指华丽贵重,但这满手的戒指实在过于俗气了些。
陈瑶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瞬间用笑来掩盖。
“这世间之事啊,就没有银子不能解决的事。”陈招娣又缓缓抬眼,看向陈瑶,“要我说阿姐可着实没用了些,轻易便叫个小丫头拿捏了。”
陈招娣说话直白,言语中又透露出轻蔑之意,想必这些年养尊处优,条件优握,竟让一个人的性情彻底地变了样,想当初她们挤在那间破旧的草屋内,她还是那个瘦弱不堪,畏畏缩缩躲在她身后的小丫头。
还真是世道变迁,物是人非啊。
她身上穿的都是最好的蜀锦料子,所戴首饰也都是贵重的珠宝,陈瑶早年间吃尽了苦头,这三年嫁给戚尚后,才过上了几年的舒坦日子,可戚家的情况,也无法让她肆意挥霍。
她看陈招娣的眼神满是艳羡之意。
“妹妹这些年出嫁到了何处,妹夫是哪里人?”
这些年她自顾不暇,带着戚薇薇在外头吃尽了苦头,哪里还能顾得上父母和几个姐妹。
后来她来长安城投奔了舅父之后,才知家乡那年闹饥荒,父母饿死了,几个年幼的妹妹也被父母卖了,换了米粮。
说起夫家,陈招娣骄傲地抬起头,“云南节度使,肖怀恩。”
只不过她并非肖怀恩的正妻,而是他最宠爱的妾室。
戚薇薇听闻顿觉心头一惊,她听说过肖怀恩这个名字,他在军中摸爬滚打了一生,一步步做到节度使的位置,只是人已到暮年,快八十岁了。而陈招娣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
她不觉就脱口而出:“肖大人都快九十了吧!”
陈瑶瞪了戚薇薇一眼,戚薇薇连忙低头给陈招娣奉茶。
陈招娣却并不在意,她摇了摇头:“不妨事。”她笑吟吟地品了一口茶,而后皱了皱眉:“阿姐这茶不好,改日让阿姐尝尝咱们肖府的茶,那味道才真是回味无穷呢。”
她放下茶盏,再没碰过那盏茶,“男人长得好不好也就是那么回事,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才最重要,肖大人很宠爱我,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这就够了。”
“对了,阿姐也别尽说我的事了,我今日好不容易才寻到阿姐,日后阿姐定要带着薇薇多上门走动才是,对了,阿姐快同我说说那戚九珠。”
“妹妹可别小瞧了那丫头,她虽然年纪轻,但她心思狡诈,手段狠辣,可不好对付。”
陈瑶便是轻敌了,觉得只要自己拿捏住了戚晖,便能让戚九珠兄妹俩对她言听计从,没想到她在戚九珠手里栽了那样大的跟头。
陈招娣嗤笑了一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有什么不好对付。我来给阿姐支个招便是,必叫替你制住那丫头,让你风风光光的当戚府的夫人。”
她在陈瑶的耳边低声道了几句。
陈瑶顿时愁眉舒展,心中涌起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陈招娣又补充道:“薇薇不是想去赴宴吗,我家大人也收到了请柬,晚些时候我便派人给阿姐送来。”
而后又做了个撩发的动作,“本来这沉家也邀请了我,只是我嫌无趣,便给拒了。既然薇薇想去,那便由你替我去吧。”
戚薇薇欢天喜地地福身道谢:“薇薇多谢姨母。”
陈招娣又坐了一会,闲话家常,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陈瑶便送陈招娣出了院子。
回来时,她脸上的挂着洋洋自得的笑,又忙着替女儿挑选明日去沉府的衣裳和首饰。
“娘,姨母当真能弄到请柬吗?女儿觉得姨母不像是那肖大人的正妻,倒像是个妾室?”
沉尚书举办百花宴那样盛大的场面,怎会邀请一个妾室赴宴。
陈瑶笑了笑道:“你姨母本就是个妾室了。那些达官贵人都不会娶一个毫无根基且出身贫寒的人家为正妻,你阿娘为了戚家的正妻之位,也等了你阿耶好多年,生生等到那顾汀兰断了气,才被你阿耶娶进门的。”
成了戚家的正妻这是她此生做过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她虽是续弦,但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若是她当初答应戚尚成了妾室,如今这戚家的正妻之位可就轮不到她了。
她是戚家的女君,那她的女儿便是嫡出。
嫡庶之间的差别可大着呢,有个嫡出的名分,日后嫁入名门望族,嫁入高门大院可就有了指望。
她轻握着戚薇薇的手,嘱咐道:“明日沉家的百花宴,你可要把握住了。莫要学那些迂腐的穷酸秀才,该主动时,一定要主动,否则错过了,日后有你后悔的。”
戚薇薇点了点头,而后又担忧地问道:“阿娘,明日戚九珠也会去,若是她被那些官宦人家的郎君瞧上,岂不是让她也得了便宜。”
戚薇薇对明日的百花宴陷入了美好的憧憬之中,好像已经见到了那些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贵公子正在向自己招手。
而她就是那群贵女中最独特、最亮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