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不多是这些事情。”尹肇空又来了那间地下监狱。
时间飞逝,这间地下密室的布置也改头换面,从前让人觉得闭塞潮湿的墙面地板全部换成莫兰迪色的装潢,墙面和天花板甚至还有优雅的装饰,和墙面相近色系的沙发闪亮着反光,显示它是刚刚被退出工厂的崭新沙发,沙发的一角用低饱和度贵金属丝赫然写着某个意大利手工真皮沙发工匠家族的名字。
尹肇空正和孙谦涅烤着他们刚刚升起的炉火,同样堆砌和雕刻考究的壁炉被设计的不曾有一丝黑烟能侥幸进入房间——它们刚一出现就顺着壁炉之上的通风管被吸走了。
孙谦涅往茶杯里放了一块方糖,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生活了,这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东西确实好好思考过怎么照顾他。
不久之前的一个凌晨,孙谦涅被噪音吵醒,他打开铅做的卧室门,看到木头、大理石,以及各种各样的材料在尹肇空的身边翩翩起舞,像个花瓣花草的小旋风,却又像一团簇拥飞舞的蝴蝶。
很快,他那间不堪入目的房间就被布置成一个审美很讨喜的欧式套房。
“只有家具得另想办法。”尹肇空当时就说,“这些人类演化了几千年创造的、成天息息相关的宝贝,就得那些同样古老的家族亲手制作的作品才配得上我亲手打理的房间。”
“这只是一个开始。”孙谦涅回答道,“有人在挑拨人类与能力者之间仅有的那层联系。”
“你已经开始……把普通人和我们,很自然地分成两种生物了?”
听到新的反问,更诧异的反而是孙谦涅,他微笑了一下看着尹肇空,接着说:“您一直觉得,我们是一种生物?”
没等尹肇空回答,孙谦涅轻轻吹了吹茶,抿了一口随后说道:“您该去看看我大学在密歇尔学院的论文,那可是得到答辩时十名德高望重的老党员的一致承认的——能力者把自己和普通人分清界限这种事情,早已经稀松平常了吧?”
尹肇空没有搭话,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千年前就亘古不变的规则,只是突然才察觉到……
选错人了?
“中国不是有句俗语,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没有接受过传统的中国教育,我本质是个纯纯粹粹的美国人,也许我猜错了它的意思——事到如今,实话实说,我觉得数十亿的普通人大概就是我们的‘羊’,我们保护他们,根本的原因不正是需要几十亿人创造的经济财富和科技财富服务于我们寻找千万年之前的秘密吗?”
“是啊……”
“我知道您一直在雪藏我,不正是关键时刻需要我?”
“是。”
“等这个世界混乱的时候,全世界需要一个统一的、铁腕的威权政府,我们需要把不听话的羊宰杀干净,把温顺的羊留下来,一代又一代,我们需要……像人类在原始时代驯化野羊一样……驯化人类!”
孙谦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剑厚锤一样砸在尹肇空的心脏。
说完孙谦涅自信地看向尹肇空,他汗毛竖立、瞳孔放大,以耀眼的超强能力者身份活跃于今日的孙谦涅第一次感到了如此之深的恐惧。
他看到尹肇空眼睛都不眨,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显然尹肇空脸上任何一块肌肉都没有挪动,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情绪,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而且,明明尹肇空都没有动,但是却感觉尹肇空离他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先生!”孙谦涅把手里的茶都放下来了。
“对,你说的我同意。”尹肇空起身,拿走了衣架上的外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确实是需要在关键时刻需要你,只是还得麻烦你忍耐一下。”
“哪里的话……”
厚重的铅制大门“轰”的关闭,孙谦涅顷刻间汗如雨注。
刚刚他明明觉得自己才是那只羊……待宰的……不听话的羊。
“选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