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拥有这么大的地盘,招揽了这么多顾客,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这上菜的速度就大为令人满意,一炷香的功夫,十道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陈冲悄悄拿出银针试过毒,又自己先将每样菜试吃了一遍,才说:“没事。”
皇上拿起筷子,瞄准一块鱼肉,说:“这么多人吃,肯定没事了!”
屈平笑而不语,心说那你怎么不先吃。
三人不敢跟皇上同吃,等着皇上吃好了再动筷子。
皇上吃了几口,道:“这样不行啊,该叫人疑心了。一起吃,一起吃!”
陈冲和李彩莲不敢动筷子,屈平说:“老板说了,恭敬不如从命。”说完,自己拿起筷子,当起先锋模范带头作用。
陈冲和李彩莲互相看了看,虽说这一路跟皇上有说有笑,但这君臣之礼可不能乱、不能废。但是皇上发了话,不吃也不行。
于是,二人只夹靠近自己这一菜,还畏手畏脚的。
屈平从筷筒里抽出四双筷子排在四方,说:“这是公筷,用公筷夹到自己碗里,即礼貌又卫生!”
“公筷?还有这种方法?”皇上好奇道,“这个方法不错。二位别愣着了,他都给你们想了这么好的办法,再不吃可要凉了!难道你们想像宫里的皇帝一样,吃凉菜?”
陈冲和李彩莲不敢怠慢,这才勇敢的用公筷往自己碗里夹菜。
吃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碰巧瞧见,大为好奇,窃窃私语道:“那一桌的人,难不成各个都有病,会传染不成?”
屈平这一桌的人都耳尖,听到了周围的议论,皇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屈平起身道:“诸位,这你们就不懂了!这叫卫生,也是礼貌!皇上宴请大臣吃饭的时候,就用的公筷!”
“切!你又知道!难不成你跟皇上吃过饭,还是你看皇上吃过饭?”
旁边的人跟着哈哈笑起来,看皇上吃饭的,那不就是内侍太监吗?
众人正笑得欢快,突然便戛然而止了。也不在管屈平这桌的闲事,而是各个紧邹眉头地看着从楼梯口上来的一老一小两个乞丐。
李彩莲道:“两个讨饭的乞丐而已,怎么大家对他们那么讨厌?甚至还有些憎恶?”
皇上说:“还有些敢怒不敢言。”
这就奇怪了,这两个乞丐不知有何怪异之处?
只见两个乞丐各自背着两个袋子,老乞丐手中拿着一个大铁钵,走到一桌前,指了指某个菜品,那桌上的人便老老实实地给他拿哪个菜品。
说来奇怪,两个乞丐一路乞讨,无人敢怠慢,但那两个乞丐,且并没有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反而内疚形于色。
两个乞丐并不是每个桌子都去,而且要的食物,都是包子、大饼、烧鸡、烧鸭等这类易携带易存放的食物,讨要了,便统统放进身上的背袋里。
没过多久,两个乞丐走到了皇上这桌。
陈冲看着皇上,不知该不该把那两个乞丐轰走。敢耽误皇上用膳,简直岂有此理!
皇上用手示意陈冲不要轻举妄动,问那两个乞丐:“我问你们,你们两个讨要这么多食物,吃得完吗?”
旁边一桌的一位汉子早就看不过眼了,站起来说道:“看几位是外地来的吧?人家这两位可了不得,奉旨乞讨,谁敢不从?”
皇上与屈平三人面面相觑,奉旨乞讨,竟然讨到皇上这里来了。
天下敢奉旨乞讨的,只有除掉曾彪获得皇上赏赐的三个乞丐,且正是宿州这里。
屈平看了看乞丐,那二人惭愧的低下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老乞丐指了指桌上的面包,伸长手中的铁钵,只见里面赫然刻着几个字——“奉旨乞讨”。
要几个面包倒是小事,这背后,恐怕还有别的东西隐藏着。
屈平问那乞丐:“奉旨乞讨,上面不是刻了三个名字吗,怎么就你们两个?”
“死了。”老乞丐低声说。
小乞丐顿时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屈平好奇道:“按道理你们有皇上御赐铁钵,奉旨乞讨,应该是衣食无忧,他为何会死了?窝里反?不对啊,三个人和两个人都是吃,没却别啊!”
老乞丐拉着小乞丐便走,撂下一句:“不要了!”
众人看着两个乞丐灰溜溜地下了楼,群起哄笑,道:“跑什么?你们还有要脸的时候?”
皇上觉着此中蹊跷,问旁边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哪有什么隐情,就是讨饭,无礼讨饭!”
“那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却要讨那么多的食物?”皇上又问。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两个无底洞下面,聚集着一群好吃懒做的蠹虫呢!”
屈平品出了话中之意,问:“你是说,他们身后,隐藏着一帮乞丐,以他们为乞讨工具?”
皇上赫然,怒道:“岂有此理!”
旁人说:“皇上御赐,当然有礼了!知县大人都拿他们没办法呢,他们又没有犯法,依法乞讨,能拿他们怎么办?”
“哎,吃饭吃饭,别说乞丐了,晦气!”
“吃饭吃饭……”
皇上面色微蕴,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没了胃口。
屈平自顾边吃边小声说:“老板,不吃饱,可是要挨饿的。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待会儿,我们先让陈无忧去打探一下情况。”
陈无忧是丐帮九袋长老,是下一任丐帮帮主人选,由他清理丐帮内部为题,自然最好。
皇上叹了一口气,说:“皇上竟成了始作俑者!”
李彩莲道:“器具没有对错,错的是使用它的人。”
皇上早没了品尝美食的心情,随便吃了些,便叫上大家回了客栈,然后将此事告知陈无忧,让他先去打探一下。
出了这样的事,陈无忧也面上无光,下定决心道:“老板放心,在下马上去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这事儿到了丐帮九代长老陈无忧这里,根本就不算事儿。既然牵涉到乞丐内部的问题,他只要找人一问,答案自然浮出水面。除非他们连乞丐都不想当了,那他们还能作甚么?
晚上,陈无忧悄悄出了客栈,街头暗号一打,便有两个乞丐出现了在陈无忧面前。
“陈长老?您怎么在这儿?”一个乞丐问道。
陈无忧道:“听说你们这里奉旨乞讨的乞丐出了问题,上面已经知道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赶紧老实告诉我!”
另一人恨恨地说:“我早劝过他们,要他们自食其力,可他们偏偏不听……”
陈无忧在丐帮身份高贵,一番追问,这两个乞丐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当初那一老二小三个乞丐得了皇上御赐“奉旨乞讨”的铁饭碗,其他乞丐便红了眼,猪油蒙了心。一帮子乞丐串通一气,对
那三个蒙受隆恩的乞丐威逼利诱,想要三人依仗铁饭碗,养活他们一干人吃软饭。
三个乞丐自然不答应,自己可是冒着杀人的罪名,才侥幸得来的好处,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的奴役工具?
那帮坏乞丐于是便打杀了一名小乞丐,威逼剩下的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若不答应,铁饭碗只有跟随他们一起见阎王爷去了!
二人无奈,也不想死,只好受着这帮乞丐的窝囊气,那边赖着脸皮向老百姓乞讨。吃穿都能讨要,就是两边讨不了好。
陈无忧听完内心愤恨道:“带我去找你们宿州分舵的长老!”
……
次日,皇上一打开门,看见陈无忧正跪在地上呢,想来跪了不只一会儿了。
“哟,春天潮气重,当心伤了膝盖,快起来!”皇上说着,作势要扶起陈无忧。
陈无忧自忖自己一个讨饭的,怎么能让皇上亲自来扶,于是便起身,禀告道:“回禀老板,在下昨夜已经查明!”
屈平住在皇上隔壁,刚好开门听见,便道:“屋里说。”
三人进了皇上的房间,陈无忧道:“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宿州的众多乞丐对那三个乞丐的铁饭碗眼红心热,对他三人威逼利诱,还打杀了其中一个乞丐。剩下两个乞丐无奈,便只得屈从,作了他们的傀儡!”
皇上没想到,自己好心一片,竟然被人眼红利用了。皇上摇头叹气道:“人心呐,难测!”
话越少,形势越严峻。
陈无忧说:“老板放心,在下已经用最严厉的帮规惩治了他们!”
皇上说:“帮有帮规,国有国法。他们这是在藐视王法,藐视朕!国法决不能姑息!”
“请皇上降罪!”陈无忧压着声音说。
“皇上,此事臣去让当地知州大人办。”屈平向皇上说完,又对陈无忧说:“陈长老,丐帮是天下第一大派,虽然处在社会底层,却也不能脱离法纪。希望贵派,也能将各地的乞丐都记录在册,制度化管理,法制化管理!”
陈无忧道:“在下谨遵照办,也会将各地名单交给当地官府!”
屈平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又向皇上道:“皇上和百官的以民为先,今后,乞丐一定会越来越少!”
皇上点头道:“这是我们的职责!”
“靖康年以来,乞丐的数量确实有所减少,新增人员更是稀有!全靠皇上英明神武,百官鞠躬为民!”陈无忧不可多得地说出了一句奉承话。
皇上听了很开心,说:“有你陈长老亲自这样说,一定不会有假!”
陈无忧道:“句句属实!”
皇上又对屈平道:“顺便交代知州,收回御赐铁碗,换些银两给那二人!”
“皇上圣明!”屈平道,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了。
“叫老板!”皇上笑道。
屈平悄悄去了一趟知府衙门,办完事宜,众人便继续启程南下。
依旧是八马一车,一副土豪做派。这回赶车的从林少尹换成了陈冲,车里还是坐着皇上和屈平、李彩莲三人。
皇上从车里掀开帘子一角,最后看了看宿州城,百姓安居乐业,景象井然,不再留念。
就在皇上刚要放下帘子的时候,看见一位绿衣妙龄姑娘在黄裳丫鬟的陪同下,出了客栈大门,向前面一辆马车赶去。
“好俊的姑娘!”皇上心中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