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露差点没被饭噎住,道:“大过年的,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快说‘呸呸呸’!”
“我说的另一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死后的世界。”
“还说!快说‘呸呸呸’!”
屈平只好“呸”了一句。
“如果真有那样的世界,是福是祸,我都愿意随你去!”萧露说,“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哪里有另外一个世界,鬼都没有!”
“我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得了吧,人家说你是天星下凡,你还真信了!”
屈平知道一时无法让萧露相信,只好作罢:“说,我不是天星下凡,怎么能娶到你们两个这般好的老婆?”
萧露感动地白了他一眼:“行了,让不让人吃饭了!”
过了大年三十,初一早上,屈平和赵萍儿给府上众人发了大红包。
作为亲王,又是郡主驸马,信念第一件事,当然是进宫拜年了。
皇上大早上要去太后太上皇那里拜年,屈平和赵萍儿便下午再一起去给皇上拜年。屈平和皇上聊天的时候,赵萍儿便去后宫给太后和皇后娘娘分别拜年。
君臣二人对桌茶话。皇上说:“抑之啊,现在天下太平,朕希望,从今年起,你就再也不用亲自出马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只要您需要,臣赴汤蹈火也是要去的。”屈平转而又说,“现在咋们大宋人才济济,也用不着臣再东奔西走、又走南闯北了吧?”
“哈哈,自然是。也要给机会与其他爱卿们!”
“雨露均沾,哈哈!”君臣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皇上面露忧虑说:“不过,朕还是有些担心吴玠,不知道他们在西北进程如何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来半点儿消息,不会真的出意外了吧?”
“以我军的硬实力,加上吴玠的临阵调遣有度,应该不会有劲敌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天敌!”
“天敌?”
“没错!自然灾害!素闻西北黄沙大漠一望无际,若是在沙漠中迷失,或者遇上沙尘暴,都有可能遭遇不测!”
皇上愁容更重,他放下茶杯,捻搓着手指,道:“难不成……”
“皇上莫急,臣乱说的。明天臣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屈平安慰道。
也只有如此了,现在消息全无,干着急也没用。
皇上说:“也好,希望别被你一语成谶!”
屈平和皇上东拉西扯了个把时辰,赵萍儿便从后宫回来,二人告辞皇上出宫而去。
赵萍儿问:“怎么看皇上心情不如之前开心了?”
“唉,国事忧心呐!”屈平叹道。
“正月里,谈什么忧心事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深巷明朝卖杏花。”赵萍儿牛头马嘴地拼凑了一句诗,“回府还是去哪?”
屈平道:“去穆国公府吧。岳飞大过年的不在京都,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他府上拜望一下嫂子和侄儿。”
二人出宫上了马车,一路直奔穆国公府。
岳飞南下清剿摩尼教余孽去了,这正月里热热闹闹的日子,穆国公府上倒显得冷清了。
屈平二人进了穆国公府,向岳飞妻子李娃道了声新年好,说:“嫂子,我来给你们拜年,顺便给你道歉来了!”
李娃穿得一身新衣,正准备晚些去给叔父李
纲拜年呢。
她请二位入了座,说:“说什么见外的话呢,您大年初一就来我府上,已经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要是岳飞在家,自该我们上您府上给您拜年才是!”
岳雷带着弟弟岳霖正好进屋,李娃拉着两个儿子给屈平二人拜年。岳雷知道自己父亲得以平反,屈平是功劳甚著,当即双膝跪地,磕了一头。
屈平赶紧拉起来,道:“拜年也不用真的拜吧。”
屈平也有好久没见岳雷了,没想到这么大了,再过几年,也可以像哥哥岳云一般去参军驰骋疆场了。还有岳霖,跟涵儿一般大,这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呢。
赵萍儿让随行人员送来了礼物,又给岳雷岳霖派了红包,让他们有空去府上找弟弟妹妹们玩儿。
李娃不好意思,屈平大包小包的送了礼,自己也没准备什么,便说:“今天初一,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岳飞不在家,吃饭就有些不方便了。屈平婉拒道:“怕是不方便,府上还有夫人和小孩呢。嫂子也要去给宰相拜年吧?”
李娃见屈平看出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的。家父不在,叔父为大,初一按理都去叔父家拜年的。”
屈平二人便起身告辞,说:“给安王带句好,明天或者后天,我也去拜访安王!”
春节就是走街串巷迎来送往,海吃海喝,天地万事一壶酒,真谛全部在桌上。
初六早上,屈平起来后,正要走到院子里活动活动,消耗一下过度积累的脂肪,却看见武智深和郑广立在院子里,好像专门等着自己。
屈平走过去问:“你们二位,一大早的程门立雪呢?这也没又雪了呀?”
武智深和郑广互相看了看,由武智深说道:“王爷,我们有件事,想向您请示,希望征得您的同意!”
屈平道:“什么事这么隆重,说吧!”
原本二人商量好了,由武智深帮忙说,这会儿郑广鼓起勇气自己说道:“下官有负王爷垂青,没能力做好靖海司使一职。”
“经验总要慢慢积累的嘛,慢慢来,没事!”屈平道。
郑广却说:“下官斗胆,想辞官离京!”
“什么?”屈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郑广吸了一口气重复道:“下官斗胆,辞官离京!”
“为什么?”屈平惊讶道,难道因为被秦桧曾彪给坑害留下了心理阴影?可是秦桧曾彪都已伏诛,九族被杀,应该可以抵消郑庆之死所带来的愤恨了吧?
郑广难以启齿,武智深帮郑广说道:“郑广兄弟喜欢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生活,入朝为官,如同自缚手脚了。”
郑广红了脸道:“也没你说的那么要紧。”
屈平明白了,郑广的心恐怕早已随郑庆走了,留住他的人也没用。郑庆的死,肯定对郑广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也让他对朝廷不报任何幻想了。他已没了追求,没了抱负。
“看来郑庆的死,你的心里还是过不去。”屈平有些失落地说,“也罢,强拧的瓜不甜,朝廷的体制对你来说,已经成了牢笼。”
郑广跪下道:“让王爷失望了,还请王爷恕罪!”
屈平拉起郑广,说:“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王爷言重了。若不是您,我兄弟二人早晚死在海上了!”
“接下去,准备去哪?若本王能帮上忙的,一定不遗余力!”
“我们……打
算去找李俊兄弟!”郑广看了一眼武智深说道。
屈平疑问道:“你们?智深也要去?”
武智深念了声佛号,歉意地说:“十年之期还没到,请王爷和王妃见谅。但如今天下太平,王爷位极人臣,天下恐怕再没有能威胁到夫人的东西,所以……”
屈平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早说过,智深兄弟随时可以来去自由。只要你当我这里是你家,下次还欢迎你回来!”
武智深从来淡定自然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感动,说:“多谢王爷!王妃那里,贫僧就不方便进去告别了,麻烦王爷转告一声,贫僧失礼了。”
武智深说完,向着萧露的房间,遥遥地鞠了一躬。
屈平说:“没事,我带你进去。”
“还是算了吧。”武智深有些不愿面对与萧露的离别,又怕亲眼面对萧露的伤心。
“也罢。”屈平知道武智深不愿见离别,然后问,“什么时候动身?”
“三六九,往外走,今日吧!”武智深直言道。
屈平知道二人都是曾经快意江湖的好汉,去意已决,自然难再多留,便惋惜道:“行,那便祝二位兄弟一路顺风!等一下,我去给你们取些银两,你们也还要收拾行装吧?”
武智深道:“王爷不必了!吃住行的银两,我这都有。身外之物,多了反而累赘。”
屈平想起武智深当年和自己前往金国,还暗自带了几十条金条,想必他不缺这个俗物。
“既然如此,中午我让后厨做餐丰盛的大餐,为二位送行!”屈平道。
武智深又谢绝道:“既然已经说了告别的话,再坐在一起,就有些尴尬了。我们即刻启程!”
“这么雷厉风行?行,那我送送你们!”屈平说。
屈平送二人出了门,见门外阿刚阿正刚给两匹马上完鞍,然后将两个包袱挂在马鞍上。
屈平见了说:“早就准备啦?”
“因为我知道王爷一定不会为难我们。”武智深道。
阿刚叫了声王爷,说:“武师傅说要封王爷之命出门,一大早就让我们准备马匹了!”
屈平笑了笑,向武智深和郑广抱拳道:“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一路多珍重!”
“王爷保重!”武智深二人向屈平行礼完,翻身上了马,回头招手道,“走了!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驾——”
屈平在后面喊道:“替我向李俊兄弟问好!”
慢慢的,武智深二人消失在街道尽头,再也看不见了。
生命中,有些人跟你说了再见,转个角,就再也难见了。
阿刚小声的问:“王爷,武师傅要去奉命做什么啊?怎么有种悲壮的感觉?”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们,要去勇闯天涯了!”屈平道。
阿刚细声嘀咕道:“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勇闯天涯……”
屈平可听见了,说:“没听他说吗?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驾——”阿刚补充了一声。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屈平有些伤感,去马厢看了看小白龙。如今它已经变成老白龙了,再也不能迅捷如电的载着自己风驰电掣了。
屈平摸着老白龙的修长的马脸,心道:“马生,又能有多长呢?”
老白龙呼噜噜地打了个响鼻,用长脸在屈平手上蹭来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