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璇夜来过这里，也和警卫聊过两句，但她没有呆几分钟就离开了，看上去像是在推销她的花。而且那段时间离半夜出事还隔了八九小时。因此不能断定是璇夜所为，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卖花女。

但是这其中存在这样一个可能性。即璇夜先来探明情况，再回去告诉她的哥哥。迪文曾想过，会不会璇夜受到了她哥哥的威胁？但他们明明很亲近，在曜力医院时，艾斯对璇夜的关心没有一点虚假。那会不会仓库里的孩子都受到了『深红』的威胁？如果真的是这样，迪文迫不及待想救出他们。

迪文对那里的『弃童』，怀着明显的恻隐之心。否则，艾斯早就因为刺杀德塔尔教授而被抓捕了。这恻隐之心，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因为迪文也是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在孤独中踽踽独行。

由于达米克将配合调查城西郊外凶案这一事托付给了另外的曜义士，迪文他们也不方便再插手，而且没有协会委托支持，这其中也存在很多的限制。

巧的是，回协会的路上，迪文他们竟恰巧碰到了璇夜。

“大家这是怎么啦？”璇夜一如既往地热情，“大家都看起来好像很低落的样子。”

希微琳和霏娅相互看了一眼，这让璇夜感到诧异。迪文打了个圆场，回：“啊，没什么，可能大家有点疲惫吧。对了，璇夜在这做什么呢？”

“其实，是在这里专门等你们......”

“等我们？”

璇夜捏着手指，看起来有点拘谨，过了一会，她便忽然地深鞠了一躬：“那个，对不起！”

“对不起？是因为那天仓库里发生的事吗？”迪文问。

“不，是小夜想拜托大家一件事。”

“什么呢？”

璇夜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天才说：“请帮我阻止艾斯哥哥！”

迪文他们楞了一下，让璇夜继续说。

璇夜告诉众人，他们去仓库透露出了艾斯是杀手之后，她自己就偷偷地查看了艾斯的房间。结果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天使孵化池？”霏娅盯着璇夜，让璇夜再次对她产生惧意。而霏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收回了严格的目光。

细心的希微琳俯下身子，轻轻扶着璇夜的肩膀，温和地说：“小夜是说，你发现了艾斯哥哥和森哥哥他们工作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工厂，而是一个叫做『天使孵化池』的地方？”

璇夜担忧地点了点头，并对希微琳说：“对了，他们还说过要袭击机密事务处。我担心那里出事，昨天下午去看了一下，好像都很正常。但是今天就听说了那种事。那么可怕的事，一定不是哥哥们做的，能不能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本性一点都不坏！”

见众人没有回应，璇夜鼓起勇气，再上前一步动情地讲道：“他们真的不是坏人。艾斯哥哥心地很善良，他很照顾小夜。他是一个充满感情的人，很多时候，很多时候我甚至还能看到他对着螺纹草偷偷掉眼泪......那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记忆......所以，拜托了，拜托各位了！”

璇夜泫然欲泣的样子感染了众人，而众人相视看了一下后，希微琳微笑着捋了下璇夜的刘海，回答：“我们答应你，把他带回来！”

璇夜喜出望外：“太好了！”

璇夜这些话释放了什么信息？迪文不得而知。并不能就只凭璇夜的话断定她和此事无关，迪文他们已经在曜阳市受过尤里市长一次类似的欺骗了。当时尤里市长假装好人委托迪文他们调查同党乔敏兹。

但不管怎样，璇夜也绝不像尤里市长看起来那样奸诈。她也不会出卖艾斯他们。

“接下来怎么办，迪文？”

璇夜走后，霏娅向迪文征求意见，其实她虽说是征求意见，但已经用不容动摇的眼神给出了答案，那就是『天使孵化池』的这一趟，是必去不可。

迪文和希微琳都没有反对。去『天使孵化池』他们不打算告诉达米克，因为达米克会以会长身份啰嗦半天。另一方面他们也需要养精蓄锐，不能说决定去了就马上动身。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去和赛梅莉丝以及德塔尔教授商量，因为他们一定很了解『天使孵化池』，哪怕他们一直刻意回避提及。

果不其然，当迪文他们折回去询问关于『天使孵化池』的事情时，赛梅莉丝和德塔尔都露出了极为排斥的眼神。好像他们过去在其中经历过什么事，甚至让被人称为『地狱教官』的赛梅莉丝都惶恐避之。

迪文根据璇夜在艾斯房间的发现，结合艾斯的身份，将他们的猜测告诉了赛梅莉丝和德塔尔，即『天使孵化池』很有可能是『深红』佣兵团在柏杨的老巢。

赛梅莉丝轻蔑地一笑，德塔尔教授解释了她的表情，说：“如果只是区区一些佣兵......”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随后，德塔尔凑近迪文，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那里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恐怖。”

一旁的露露打了一个寒颤，并不是因为德塔尔说的内容，而是他的语气和表情。

“『天使孵化池』一定藏着很多的线索。而且你们不是也说过，那是曾经发生的事了？”霏娅说道。

赛梅莉丝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城南的曜兽频繁出没，而柏杨市分支不属于我的直属部下，我无法调动军队帮你们。你们想去，我们也拦不住，不过你们千万不要太深入，天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三人朝她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释怀了。”德塔尔教授等到迪文他们走了以后，对赛梅莉丝说道，“原来你一直都没有，上校。”

赛梅莉丝用复杂的眼神凝望着天花板，好像又看见了多年前发生在『天使孵化池』的事。最后，她还是无法忍受继续回忆那些恐怖画面带来的强烈冲击而闭上了双目。

“我只是希望自己的人性在彻底泯灭之前，能够忘记发生在那里的事。但说得容易，谁又能经历了那些后，还可以若无其事呢？”

天色已经暗了。自从被灰霾笼罩后，柏杨市的晚上比别的地方都暗得要早。

『卢米克+』在南郊回往柏杨城的野外行驶，迪文决定让大家好好养精蓄锐，两天后再调查『天使孵化池』。

此时迪文在想安亚在干嘛，他曾经为了寻找父亲和妹妹，不止一次调查过『天使孵化池』废墟，那里曾经是拿活人做试验的地狱，想想安亚父亲的模样，迪文就大概能猜出里面的肮脏和腐恶。

『天使孵化池』到底是怎么毁掉的，一些人不肯说，安亚也无从得知。他只是从某些渠道得到两种推测，一是军队和曜义士的人突袭了这个惨无人道的研究员。或许当时赛梅莉丝就负责领导军队突袭，看见了里面恐怖的东西。还有种说法，就是里面的怪物发狂毁掉了那里。会不会德塔尔教授参与研究过那怪物，所以才觉得恶心？『天使孵化池』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一直都是个谜。经历过的人都闭口不谈，好像都曾经约定过似的。

当迪文还在沉思时，他忽然看到前方两个黄光，一只大型曜兽窜了出来，他紧急刹车，并将曜力车使劲往左避开。车上累了一天，昏昏欲睡的霏娅和希微琳被这一猛烈的转弯和刹车惊醒。

“哇！怪物！”露露趴在窗口上，看不清那只大型曜兽的模样，单单只能看见它的轮廓，以及一

双黄色的眼睛。

它正杀气腾腾地朝曜力车冲过来，而迪文已经提着塔克大剑挡在了它的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黄色的眼睛，这只是巧合？”迪文用大剑挡住了它的双手后，问道。他的愤怒不知从何而来。

塔克大剑发出的曜光照亮了对方的模样，那样子简直可以用魔鬼来形容。如果不是曾经和雪巨人打过交道，迪文绝对认不出这是什么生物。

不过这头雪巨人和普通的不同，它身上的毛发长一块，秃一块，秃掉的地方露出了烂掉的肉体。除此之外，它的全身，特别是脸上浮肿不堪，还长着许多脓包和血瘤。它看起来相当痛苦，也相当愤怒，龇开的嘴里流出来的不知是稠血还是口水。

“你不是雪巨人！”

迪文引了一团火球砸向它。

“雪巨人没有黄色的双瞳，它们也极少会在这里出没！你不是雪巨人！”

雪巨人撤回攻击迪文的双手，挡住了火球。但是火球并没有引燃它手臂上的毛发，而是碰触到一股能量而化散。迪文看清了，那是保护自身的『影子铠』。

『影子铠』也被火球融化，正慢慢愈合。那是暗曜体质的人惯用的技巧，雪巨人不可能会使用的。

它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安亚的父亲才知道。

“怎么了？”

霏娅和希微琳急忙跑来帮忙。迪文让焰火绕着雪巨人转，这样就能看清它的行动了。不过同样也让女孩们看清了那怪物惨不忍睹的样子。

露露自然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霏娅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怪物？”

“『天使孵化池』的失败产物。”迪文想起一年前和安亚一起来柏杨市时，看见他父亲的情形，“我猜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柏杨市会遭到曜兽的袭击了。”

“失败的产物......拿活体来做研究？”希微琳说话时身体在发抖，“多么残忍！”

霏娅接上迪文的话，说：“你的意思是，曜兽袭击城市的秘密就在『天使孵化池』里？”

“可不是说过，『天使孵化池』已经被荒废了几年了吗？”希微琳问道。

“万一研究又被启动了呢？”

迪文的话音刚落，雪巨人就莽莽撞撞地冲了过来。眼前这头不伦不类的怪物确实是雪巨人，迪文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它那双黄色瞳孔异常地引人注意，但如果联想到当时安亚的父亲也是一双黄色瞳孔，也是被折磨得不人不鬼，那这一切也许就不难解释了。

迪文上前迎敌，正和安亚父亲一样，眼前的雪巨人也有暗曜体质者独有的黑暗力量。它携带着暗影能量的拳头和烈焰拳硬碰硬，谁也没有占得一点上风。

霏娅趁着两人以硬碰硬的时候，召唤了冰霜枷锁，捆缚了雪巨人的双腿和臂膀。迪文拥有充分的机会拔剑杀死它，但它看着对方浮肿面庞后面依稀熟悉的模样，竟有点难以下手。

迪文想起了大脚菇，那个还一直傻等着『他们』回去的雪巨人。

雪巨人的力量本身就很大，加上暗曜能的加持，它很快就会挣脱霏娅的冰霜枷锁。这时，一阵混浊的狂风从雪巨人的嘴里喷出，那是它想要说话。

众人伸手抵挡，只是隐约地从呼啸的风中听到一个模糊的人类语：“杀......死......我......”

“迪文！它很痛苦！”希微琳难过地劝说道。她极不愿剥夺原初善良的生命，但她更不愿意看着这些生命活着受折磨。

浓到发黑的血顺着塔克大剑流下，雪巨人得到了救赎。它的表情似乎很满足死去的前一刻——比起它活着时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