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战争都伴随着无情与残酷。十年前发生在云舒平原的悲剧,给妖精之森和基亚罗虫人双方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基亚罗虫人遇到了尤蕾娜,并在安佩娜尔的带领下顽强地存了下来。
即便如此,太多美好的东西遭到了毁灭。而如今,迪文只想当面质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黎明』,难道这既是你们想要的曙光?
迪文他们已经向安佩娜尔女王求证,十余年来,基亚罗虫人从未离开过耐拉隆雪山半步。而在柏杨市发现的类似赤红色的虫类,并不是他们一类,也许是上古虫祖留下的其他亚种。
回去的路上,迪文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炯炯有神地目视着前方却一言不发。霏娅知道他正在思悟生命的道义。迪文曾经说过,在命运巨轮时,艾加萨每到春天都会带他站在苍雷领域的俯瞰台上闭目冥想,感受生命,修炼上善若水的境界。
可是,在由噩梦铸成的世界里,也许心怀慈悲善意远比阴险狠毒要更难以安眠。
安亚站在云舒高原通往斯顿维克的“盟愿”铁轨前,这里已经发展成了往来双通的轨道,并增加了一个停车站台,站台附近还有小憩的餐馆,和“十年前”相比差别很大。
天下起了大雨,安亚就在车台这整顿。老板看到生意上门,便热情地招呼客人。安亚赶了三天路程,接下来的路需要更强的毅力,所以他必须补充体力。安亚拿着菜单研究了半天,他以前从没管过这些,上面眼花缭乱的菜名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个啥,于是随便点了两个烤菜和一些方便储备的肉干。
最后他又把老板喊住,试着要了三两烧酒。
老板从他青涩腼腆的样子不难看出,作为未成年的安亚极少在外买酒。不过有钱赚,老板就不在乎卖的对象年龄是否符合沐亚王国的王法要求。
酒上来后,安亚喝了一大口,露出了难以忍受的样子。随后他又唤来了一阵风,然后高高举起酒杯,将余下的酒缓缓往下倒。
那风掠过下淌的酒水,一阵酒香味便从空气中弥散开了。安亚心中对着风说:“这酒是为你而备,相信风一定会送到你那。四年前的收养,安亚无以为报,但安亚一定会找到真相,为你雪恨。”
老板注意到安亚怪异的举止,便上前搭讪他:“小兄弟,你看,这外面阴雨不断,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今天的末班车已经没了,要不要住一晚呢?我们这收费比城里便宜......”
安亚冷冷打断了他:“不必了。”随后,他又吩咐客店老板将准备的肉干给他拿来。
老板觉得这个孩子很奇怪,无论是孑然一身的匆匆行程,还是阴郁冷漠的眼神。于是,他又探问,“那,敢问小兄弟这是要赶去哪呢?”
“风神之巅。”安亚的样子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
老板一听倒吸了一口气,自知再也不是他多嘴的时候了,便识趣远离。
环境极其恶劣的风神峰巅,不是一个单薄瘦小的孩子想去就去的。眼前这个少年,要么他一心赴死,要么他深藏不露。老板摇了摇头,人生短暂,做个平常人不好吗?
“下雨了?”迪文望着窗外纷飞的雨线说。
迪文开始担忧独身一人的安亚,也不知道安亚那小子能不能顺利登顶。迪文有点后悔没有和安亚一起了,如今安亚没有妖精王赠送的御寒兽衣,他能抵抗得了那里的酷寒吗?
“吱!”
霏娅突然的急刹车打断了迪文的思绪,他和弦柯均被吓了一跳。
“哇呜,霏娅,你干什么呢?”迪文捂着撞上操作台的腿哀怨道。
霏娅没有回应,因为她相信,眼前发生的迪文和弦柯都能清楚地看见,而那便是最好的解释。
烟尘遮蔽了一切,视线非常模糊,但隐约能见,不远方的天空是不同寻找的青绿色。
“那是什么?”迪文惊讶地望着那里,“喂,喂,发生了什么吗?”
霏娅加快了速度,『卢米克+』迅速冲了过去。众人抵达了青绿光尘的下方,发现了几名身穿白色战服的人。
“圣光领域的人?”迪文一眼便认出那制服,他迅速赶去,看到了倒地不起的陆明轩和沉丘英一众。
沉丘英匍匐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迪文只见到过一次。巧的是,那一次也是在这附近。
迪文他们赶上前去问:“发生什么了?”
陆明轩受伤不浅,半响才挤出两字:“快走!”
而另一边,青绿色的烟尘后面,一名身穿深色风衣,目光冷峻严厉的人迈着沉稳缓慢的步伐走了出来。他的右手执有一把神剑,上面缠绕着金色封条。
伴随着他的出现,一种压迫感骤然而至。
弦柯迅速聚集了雷光刃,严肃的问:“阁下是何人?”弦柯鲜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能感知到,对方身上透露出的非同小可的威严。而这威严和气势,甚至压过了他的义父,国军大将欧文。
霏娅的神经也绷得很紧,她在看到对方后,产生了不由自主的恐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迫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情绪,唤出了她母亲的遗物——冰蓝权杖。
只有迪文认识眼前这个人,他轻轻放下陆明轩,站起来上前两步,勇敢地用双目直视对方的威势。
“凌绝......”
“赤红之子。”凌绝的目光冷峻无比,能让人不寒而栗,“我曾说过,再次见面,我们将会站在对立的一面。你,或是这些外表光鲜的腐蛆,都将难逃厄运。”
几名圣光领域的人都已经晕死过去,仅陆明轩和沉丘英清醒。陆明轩这样的高手未能伤及对方分毫,却已丧失作战能力。沉丘英更是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直觉告诉迪文,眼前的人也许比崇厌还要强大。
“逃吧......”陆明轩用虚弱的声音向迪文发出绝望的劝诫,“快逃命吧。”
然而迪文赫然拔出了大剑。即便面对凌绝这样的敌人,他也不会弃朋友而不顾。虽然他知道,陆明轩是崇厌安插在迪文身边的眼线,但他至少是圣光领域唯一一个对他友善的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你说过,再次见面我们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次你匆匆离去,不肯回答我的疑问。那么这次,起码要让我知道,我的敌人到底是谁吧?”
凌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他睁开眼后,黄色的瞳孔映射出了莫名的悲恨——这种恨与悲只有迪文能稍微察觉,因为他在听影提及凌绝时,透过影的假面,放佛也看到了同样的凄切神情。
“死去的生命,重生的仇恨,我们只是背负着无数黑暗的轮回使者。如果非要给我的存在定义一个身份......”
凌绝的黄瞳射出了锋利的光芒,直贯人心。
“『黎明』第五神
柱之侍者,『幽冥仇炎』,凌绝。”
苍白色的火焰在他的身后腾腾升起,幻化成了白骨爪翼,散发的是阴森恐怖的寒意。
“『黎明』......”霏娅的眼中显露出了愤怒,“借着命运的说辞四处散播祸乱,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尤蕾娜的后裔,崇高的现世之神。”凌绝将注意放在了霏娅身上,“追寻真相和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普通人一样,苟活于世,安稳一生,不是很好吗?起码还能在无知中安眠。难道,就因为被冠以现世之神的称呼,就必须用赴死的决心去履行神留下的职责吗?如此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住口!”霏娅严厉地打断了他,“我不想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何会掌握我的身份。但我所做的一切无关乎身份,无关乎种族。我,还有那些为了希望而觉醒的斗士,乃是为了找回这个世界真正的曙光。哪怕会付出生命,但我们依旧会燃烧自己成为点亮黑暗的希望之光。”
“就像你的母亲,为了你们所谓的希望,献祭了整座泞屿城吗?愚蠢而幼稚的自我膨胀!”
凌绝十分不屑。
“凌绝!”迪文散发出了炙热的气浪,他冲着对方大声喊,“看来问你任何问题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你根本不会回答。你们在酝酿什么阴谋,我发誓我一定会查明白,阻止你们!”
迪文单手将大剑高高斜举,他感受到了艾加萨的力量和鼓舞。
“就用我手中的这把剑!”
迪文将曜能之力集结在塔克大剑之上,配合艾加萨寄宿其中的力量,发出了近乎黑色的深紫焰光。这焰光将大剑包围,几乎增大了塔克体型的一倍。
凌绝也不为迪文的雕虫小技所动容,他听了迪文的话后尖锐地讽刺:“如果只凭一腔热血就能扭转一切,那世界还会病成现在这样吗?幼稚可笑地想要与命运抗衡的结果......”
“......就像这样!”
迪文和霏娅顿时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两个与凌绝言语对抗是为了吸引凌绝注意,而那时弦柯已悄然化成了闪电球,决定利用隐匿和速度一击擒获对方。
他们以为一直在和他们对话的凌绝无从察觉。就在弦柯的电光刃对准凌绝下手之前的一秒,弦柯突然被一种不可想象的力量击飞,重重地摔在平原土上,形成了深深的大坑,扬起了漫天的尘埃。
鲜血一股接一股地从弦柯嘴里涌出,而他还未来得及喘息,甚至没来得及将喉咙里的鲜血全部呕出来,他的脖子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掐住,举到了半空之中。
迪文和霏娅眼中所看见的,是弦柯用双手捂着脖子,凌空的双腿使劲挣扎。而他们无法看见,到底是什么将弦柯举起来。此时的凌绝连身都没有转。
这就是『黎明』神侍者的力量吗?
忽然,弦柯的四肢像是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拉直、固定。弦柯呈现大字型,表情极其痛苦。他的周围从地上冒出四根银色尖石柱,分插在东南西北是个方向,每一把尖柱上面都有一条银制锁链,牢牢地将弦柯悬空捆缚。
凌绝将拳头一握。只见苍白的火焰便从他身后的尖柱流出,顺着铁链流进弦柯身体。弦柯双目猛然大睁,那一瞬间仿佛感觉到灵魂被狠狠灼烧。虽说没有皮肉上的疼痛,但灵魂的拷打却更叫人痛不欲生。
弦柯痛苦地想发声,但他一张口,就是喉咙里不断发出的血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