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长途跋涉使众人很快就感到疲惫了,特别是露露,这会儿早已经睡得鼾声大震。
迪文倒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或许是身体有异常的能量,或许是心有所思,又或许只是因为露露扰人清梦的呼噜声。
迪文举着艾加萨遗留的塔克大剑反复端详,寄宿其中的能量似有生命。他凝视着剑身反射的他的眼,就像艾加萨也在剑中凝视着他,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令他觉得艾加萨虽死犹生,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的成长。
他是多么希望艾加萨能够真正的见证他一步一步成长的脚印,并像往日一样带着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对他百般挑剔,吹毛求疵。
或许艾加萨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他在训练他们的时候过于苛刻,从未站在教导者的立场表扬或是鼓励过他们半句。且不说迪文,哪怕是堪称完美的弧月空,似乎也从没达到过他的要求。
艾加萨是一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其实迪文知道,他的内心对弧月空和安亚的评价甚高,但嘴上从不表露。他总说这个世界太残酷,他不希望这一刻的松懈,让他们在以后吃大亏,或是丢性命。
然而他却是第一个丢掉性命的家伙。
艾加萨的严格并没有让迪文觉得和他之间有任何隔阂,相反,迪文与他相处地格外轻松融洽,也许这和艾加萨身上那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有关。
与威尔相比,迪文是幸运的。威尔遇到的是貅,而迪文遇到的是艾加萨。可以说,迪文来到命运巨轮的几年里,是艾加萨把他从过去的阴影中拉了出来,是艾加萨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归宿,也是因为艾加萨的引导,迪文才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而自暴自弃,甚至到自甘堕落的地步。
若是说碧莎修女为迪文打开了心扉,那艾加萨便是为他漂泊的心灵导航的人。
“哼,还说什么自己有多了不起......这种时候,你会在做什么呢,自负的大笨蛋?”
“看样子,这个『自负的大笨蛋』对你的影响很大。”
“啊,霏娅?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露露。”
霏娅轻轻地走到了迪文的面前,蹲下身子用手轻抚迪文手中的剑。她五指尖凝着神奇的水珠,将剑身上的污垢和灰尘纷纷拭去,塔克大剑宛如脱去了脏衣,焕然一新。
“既然如此,就应该好好的爱惜。”
“啊,谢谢。”迪文竟显得有些局促。
“不必多礼。”霏娅坐在迪文一旁简单回应,她目视着前方,那双眸闪烁着火光,清莹得就像要溢出水。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着,迪文一直想找话来说,但却不知从何开口。放在平时,他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心直嘴快的人,但有时候和霏娅在一起,特别是单独在一起,他总是觉得好像被施了魔法,话到嘴边又被这种魔法给逼退下去。他想找一些恰到好处的话题,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还不如此刻安安静静的呆坐着。
虽然略显尴尬,但迪文却很享受这种难以
描述的感觉。
对于霏娅来说,她或许有着和迪文一样的感觉,但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善交谈,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到一个并不难找的话题:“能讲讲,艾加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啊,他啊.......”既然霏娅开口问起,又是提的艾加萨,迪文便有了说不完的感受。
他仰着头,脑海中浮现出往日情景。
“要怎么描述呢,我不是诗人、也不是作家,想不出那些漂亮的词,不如这样讲吧......
十一岁那年我被带到了命运巨轮,受到了很多的冷落和排挤,遭到了不少的欺负和不公。直到他来了,那家伙主动和我搭讪,而且还洞穿了我心里的想法。他是我命运巨轮上遇到的第一个,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执行者。
他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总是能给我带来很多有趣的故事。他偷偷地教我习武,哪怕我连星罗门都驾驭不好,他也从未放弃过。
在我十五岁那年,艾加萨成为了苍雷领域的主人,他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从泥沼深渊中捞了出来,并不断地鼓励着我。当我被禁足于命运巨轮时,也是他一直都在帮助我寻找自由。
十六岁那年,艾加萨拗不过我,偷偷带我离开,我们从伊南镇的宁和村带回了安亚。古拉克那老头罚我,艾加萨替我辩护,担下了责任,我记得那时候,他们甚至差点动起手来。只要有人挑衅或是欺辱我,他都会替我出头,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这种情况好像成了一种惯例。
十八岁那年,他为我举行了一场只有四个人参加的成人礼,将这把塔克大剑作为礼物,正式赠予了我。
后来他承诺,等我到了二十岁,就带着我们离开命运巨轮,成为冒险家,游历四海,闯荡江湖,伸张正义。我的脑中不止一次想象过,和艾加萨,弧月空,安亚一起闯荡世界的景象。
我二十岁了,可他却食言了,那也是他第一个没能完成的承诺。
哪怕我没有过去,也不见得有未来,但从始至终,他一直在用勇敢坚强,刚正不屈的精神感染着我。他是我武艺上的恩师,更是我挚爱的兄长。”
霏娅听得极其认真,她此刻正在脑补艾加萨的形象,或许她无法从只言片语将这个传奇人物描摹出来,但她知道,迪文心中,有非要完成不可的目标,那便是找到真相的源头,继承艾加萨的意志,完成他的理想。
而霏娅也承诺过迪文,会一直见证并陪伴着他完成这一切。
无论是传递美好心愿的两位教授,还是传承坚毅意志的艾加萨,他们带走悲伤,招来幸福,抹去绝望,布下希望,因为这些相善其群之人的存在,这个世界才能看见些许光亮。
“啊,霏娅,对不起,一不注意,就说了这么多。”迪文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也是很少见的。
“不,我很喜欢听迪文讲这些故事。”
“是吗......霏娅,那个......”
“恩?”霏娅转过头,注视着迪文。
“如果可以的话,那个
......”迪文看着霏娅的眼神,说话变得支支吾吾。
“喂喂......”霏娅眼中带着紧张,但又不像是因为迪文而产生的紧张。
“啊啊,有点唐突吗?抱歉,其实我只是想说......”迪文的脸更是涨得通红,他没有察觉霏娅眼神中的异样。
“喂喂!那是!”霏娅的眼神似乎『紧张』地有点过头。
“我只想说......谢谢......”迪文的最后两个字将声音压得很低,他的眼神中露出了和霏娅一样的惊慌之色。
“小心!”
迪文迅速将霏娅按到在地,那一刹,霏娅用余光瞟到了从她身后滑翔过来的,巨大的节肢长虫。
与此同时,迪文的身后,也是霏娅的正面,一只六脚大虫缓缓地从暗影中爬了出来。
他们二人纷纷显露的惊讶神色,皆是因为看到了这两只骇人的大虫。两只虫子的体积都接近成人大小,龇牙咧嘴,面露凶光。黄色粘稠状的液体在它们的上牙和下牙之间连成了线,顺着大嘴两角缓缓淌下,看上去就像是从腹中分泌的,极具腐蚀性的消化液。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两人惊骇无比,他们从未见过这种虫形生物。
“残留在迷雾山谷的虫人吗?”安亚走上前来,他随时都保持着谨慎,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沉睡的他唤醒。
“露露!”霏娅凑在露露的耳朵边喊她。和安亚相反,露露一旦睡着是雷打不动的。
“唔,少主,几点了?”
“露露,很重要!你只需要睁开眼睛就好。”霏娅声音不大,她似乎很确定这样能够喊醒露露。
露露谁都可以不理,唯独对她的少主百依百顺。任何关于霏娅的事,她甚至比安亚都还敏锐。
“少主,什么事这么重要呢,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讲吗,唔唔,好困,咦?什么鬼!?额啊啊啊啊!!!”
正如霏娅所料,露露只要一睁眼看到众人面前的两只大虫,瞬间大惊失色,睡意全无。
阅历较丰富的安亚认出了眼前的虫子来历:“从过去的情报来看,它们是曾经生活在迷雾雪山的古代智慧生物,异生者基亚罗虫人!”
“基亚罗?这些坏虫人曾经侵害过妖精之森,是我们妖精之森的大仇敌!但它们不是被消灭了吗?”露露惊叫。
“它们总会找到藏身之处,留下能让它们的文明得以继续延续的个体!”安亚唤出了风魔刃,他感知到这场战斗在所难免,“或许,它们已经攒足了爬出洞穴的实力了。”
露露满腔愤慨,“红毛大魔怪,阴冷小魔怪听令,为了妖精之森的安宁,请替本大人消灭这两只怪物!”
安亚满脸疑惑地望向露露:“恩?艾加萨不是说,难道妖精之森......”
“你再说我是红毛怪,我就把你丢过去给它们当夜宵!”迪文强烈的抗议声盖过了安亚的话。
“小心,它们来了。”霏娅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