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府回转,二姐明璐和贺大太太分别亲切召见明玫一次。
明璐的谈话内容很婉转,引导式交流,主打问题是焦恩赞那两个嫡子女焦延庭和焦延容的情况。
关于焦老二的孩子,明玫领了命后原是准备跟踪报道的,不过后来时间有限,其实接触不多,也只侧面观察了下而已。无非下午远远跟着那几个小孩儿同园子里玩耍而已。那边围着一大群的仆妇,把那小主子一个个当瓷儿般地护着,明玫便没近前去。不过貌似那两个嫡的很皮很嚣张的样子,还惹得一个小家伙儿哭。她更懒得讨没趣往上凑。
“那个焦延庭是老大,很猛的,一拳就把那个小个子叫焦熠庭的弟弟打翻秋千下。有个丫头过来劝,焦延庭踢了那丫头一脚,说大爷高兴如何就如何,要贱婢来管,便没敢吭声了。那焦熠庭鼻子都流血了,糊了一脸血和土灰,就这都没哭,倒把焦熠庭的姨娘吓得直哭,满脸是泪的把焦熠庭抱回去那女孩儿叫焦延容的流了鼻涕,不肯用丫头带的巾子擦,偏要用妹妹焦延香的新裙子擦,焦延香哭的什么似的,然后焦延容就哄妹妹叫她别哭,说给她剥橘子吃,结果挤了焦延香一身一脸的橘子汁儿”
明媚干脆买一送一,讲了孩子的情况,再顺便给她抖漏抖漏那个香姨娘。
“妹妹刚到园子里玩时,看到那个给焦二抚胸摸背的女也那里,正吆五喝六地指挥着众哄那两个小孩儿玩,然后自己旁边亭子里喝茶吃点心,也是有捏肩有捶腿的,派头极大的妹妹原以为那只是个丫头呢,原来那是焦家二房的香姨娘啊。所有都对她言听计从的,连后来同样领着小孩走过的其他姨娘都低头敛声恭恭敬敬的呢。妹妹觉得很奇怪,就问焦延容,‘她明明很年轻啊,为什么那些年长的姨娘都要听她的?’焦延容就很得意地对妹妹说:‘那是娘的贴身丫头,和娘的性子最相象,行事也象,哪个姨娘能和她比!爹说了,不只现的姨娘,将来不管哪个女进门,也都得听她的!’”
明璐越听脸越沉,最后没好气地送了客。
而大太太也不直接,脸上笑笑的,语气缓缓的:小七呀,那焦家好不好呀?
明玫皱皱鼻子:“悄悄告诉太太,一点都没有咱们贺家好。”真的,不是纯拍马,好个头呀好。
然后把讲给明璐听的各色物事件再讲一遍给大太太听,还加上一些有的没的:“后园子里玩去,老远都看不到一个下的影子,还野猫什么的横行,冷不防吓一跳。偌大个园子只门口守着个下,还只负责守着,也不伺侯也不引路,弄得找茅房都难呢,他们家下可真少啊跟表哥他们从外院僻静处走过,还听见一位老爷骂小厮:‘蠢东西,让管事处看着他们登记礼单,倒跑什么跑,几家重要客的礼单登记都没看着’,那小厮说他不过管事处喝了杯茶,结果跑肚拉稀呢。太太,他们家饮食肯定不干净回来找太太时,却见园子门口处围着好些个丫头仆妇,个个伸着脖子朝着戏台子方向看,还说看不着戏听个音儿也好呢。怪不得别处找不着,原来都热闹处围着呢。他们家怎么都是些爱听戏的下呀回来后到最前排去听戏,可是后来戏唱完了,几个太太都说派了自己的丫头回去取赏钱了,却左等右等总不见回来,后来一位太太生气了,说她亲自去取来,偏回去也不来了。后来戏班子加唱了一出,才见有丫头托着赏钱盘子过去了。可见这地方太大了也不好,大家住处离那么远,来回一趟多不方便啊”
贺大太太听了,沉吟着没说什么,明玫走后,对身边姜妈妈道:“看看,连个小丫头子都觉得不好呢。这小丫头讲的虽有些是孩子话,却心里明白的很呢。还是再看看吧。”
至晚间,二姨娘又掂着自制的点心满脸堆笑地来看明玫,一番“闲聊”后,二姨娘的态度变得与大太太一致:再看看。
心仪对象被再看看了的明璐很是着急上火,暗暗把明玫埋怨了n多遍,本来只是想借助这丫头去近距离观察多掌握些情况备用的,怎么最后觉得这小丫头很搅和事啊?
实际上别说明璐觉得明玫是被授意夸大其词,就是全部真有其事也没多大要紧的。不就是个得宠姨娘么?贺家姨娘还少了,谁动得了太太的位置啊。一个陪嫁丫头出身的姨娘,没有子女傍身,亲近的主母又不了,她靠什么长久拢住男?二姨娘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啊,何况二姨娘本精明,又有自己这个脑子灵活乖巧听话的女儿一力帮衬着大太太跟前奉承,可二姨娘府里的地位还不是不过如此?再说那几个子女还小,又痛失母爱,教养不到之下,顽劣不懂事也是有的。
明璐觉得她完全可以打扁姨娘,掰正子女,这些都不是问题。总之一句话,行事要向大太太看齐,搞不定子女姨娘的主母不是好主母啊。明璐二姐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真的,最关键还是舍不下那个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多情美男当是好找的么?据说,那名叫焦熠庭的庶子就长得很肖其父,那是怎样玲珑的一副眉眼啊,偏明玫把家说成那样,这妞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啊。(玫妞:那还找来问?璐姐:反派声音也要听听才好应对嘛。)
实际上,不只他们要看看,唐二舅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是一样:焦老二本的态度甚是没态度,说一切由他家老爷太太安排。
明璐得了此信,更加着急上火,恨不得能面见良,细细述说一番心意才好,要等她啊,要认定啊,要专一啊,要象对前头夫那样啊(焦老二:谁呀,认识吗?还没见过面好伐?)。便是初时没能那样也没关系,只要能缔结良缘,给她机会给她时间,她总能让他知道,她是懂他的,他们,会很幸福的……
明玫第一次接到贴子,卢佩仪正式下贴邀请她同赴留峰寺烧香。明玫拿着贴子沉吟子半天,去了致庄院请示。
“是从没单独出过门儿的,太太看当去不当去?”
大太太笑眯眯的,夸了句“们小七长大了,开始有交际了呢。”然后也略略沉吟,便命备车,指派了几个办事得力的婆子押车,几个身手高强的护院护驾,再备二百两香油钱,此许零碎银子买零嘴儿莅日,风和日丽,明玫带上整个西厢的,浩浩荡荡出游留峰寺去了。
明玫总觉卢佩仪今日有事,一到山上她就尿遁而去,临行前交待明玫此等她。明玫心里没有谱,下意识地四处瞧。庙里冷冷清清,大雄宝殿前也只有三三两两几个。看看跟身边的雄壮有力,明玫心下略安。
殿里师傅听到她是贺家小姐,对她态度很热情,等她捐了香油钱,态度更好了。实际上明玫很想昧下些个银子,年关到了,花钱的地方多啊,捐个二十两意思一下也就行了。偏生跟来的婆子寸步不离啊。
吃了斋饭,小和尚领她去一处偏殿歇息。明玫歇息不下,想着久去不回的卢佩仪,她今天身边跟着的也个个很劲道的样子,出去两个时辰了还不见踪影,出了什么事儿她会不会被叫去官衙录口供啊。
本来她领着众出来撒欢儿的,结果连个后山都没去,尽这儿窝着等了。明玫坐不住,想起那日卢佩仪说的愿用银子换回玉坠儿的话来,这里后山清静幽暗,正是杀放火作奸犯科和做各种阴暗交易的好地方啊。
出门闲走,行至一清净侧殿,对着那门边柱上对朕细看,上书:
无来无往无极无量
有因有果有经有佛
看着很大白话,其实横读竖读不领悟,想来家玩得玄虚,而她慧根不到。明玫摇摇头进得门去,门旁蒲团上,一个老和尚眯着眼晴念经敲鱼打瞌睡,什么都不耽误,而他旁边的小和尚是彻底着了,时不时嚅嚅几下嘴。
明玫上面跪拜烧香,纯烧香而已,她也不知道求什么,反正生的事儿,也不是求求就来的。最后想起卢佩仪说是为她祖父康复来还愿的,想起自已身体来,便双掌合十向天大声求拜:“佛祖啊,求您老家保佑信女身体大安吧,佛祖啊,请赐信女雪蛤入药吧,信女体弱畏寒,瘦小干瘪,须此药为引喝来长成高大健啊。”
声音过大,幽静的侧殿里余音缭绕,旁边那老少僧便皆睁眼看她。
“心诚不大声,施主心语即可,佛听得见。”小和尚被惊醒,很“善意”地提醒道。
“佛祖们听得见,师父们听不见啊。”明玫看着他笑……
留峰寺后山山腰,有一片茂密的杂树林,树林中央有七棵遮天蔽日的百年老榕树围成一圈,们管这个地方叫做七株榕,来留锋寺的香客多听说过此处,男们也多爱到此一游。
此时节,七株榕这里落叶满地,地上虚虚铺了有小半尺厚,一脚踩上去软软绵绵的,比波丝长毛地毯还带感。
贾谨如约而至,不敢到七株榕正中那里设着的石桌石椅上去坐,遮遮掩掩躲其中一棵大榕树的后面,一边再次细想着等下的光景。
最坏的情况,不过钱没要到,再被打一顿罢了。而最好的,自然是拿钱之后,他还能劝的卢家女回心转意,摒弃前嫌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沙沙脚步声响,悄悄探头出去看,果然见卢佩仪正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边往这边走来。贾谨心喜,从树后露出身形,刚想招呼一声这边,忽然发现已被团团围住。
随着卢佩仪一声“就是他”,身边几个大汉麻溜出手,三下五除二把贾谨捆成肉粽放倒地上,全身一阵摸索。
贾谨初时害怕,暗叫一声不好,今天要遭遇“最坏的情况”了,后来被摸着摸着反倒光棍了:幸好咱聪明,一早想好了后路,玉坠儿压根没带身上,随便摸吧,最多能摸出个鸟来。
“小姐,没有玉坠。”一个大汉道。
卢佩仪十步远处站着,闻言柳眉倒坚,问道:“无赖,玉坠儿呢?”
贾谊竟笑起来,道:“娘子这是做何,既预信物,如何又要收回?让谨情何以堪啊。”
卢佩仪气得额上青筋暴跳:爱妈怎么堪怎么堪,不堪还给老娘笑?老娘让笑吧!想着朝那大汉一使眼色。那大汉表示收到,于是哥儿几个手打脚踢动作起来。
贾谨笑不出来了,除了呼痛连连,便说不出话来,想抱住头,手被捆的结实,无奈何只能被踢打成了猪头,斯文落了地,也不再拽文的了,直接呼号着叫骂起来:“贱妇,那玉坠儿上可是刻有闺名小字的,如此招呼爷爷,爷爷立时叫身败名裂尽可夫”
卢佩仪听得怒极反笑,大汉们继续辟里啪啦。
中途被打得狠了,贾谨还知道硬顶不行试图讲道理:明明是姑娘自己说要给银子的,也没有主动要啊,为何把诓到这里打呢,太不厚道了呀
道理讲不通便求饶,求饶也不理便改接着骂得到的回应都是辟里啪啦。
看着打得也差不多了,那贾谨骂的声息都弱了许多,再打估记就骂不出来了。
卢佩仪让住了手,道:“再问一次,玉坠儿呢?”
贾谨大口喘息一会儿,心里倒还清明,知道这玉坠儿虽然惹来了祸,现却也是自己的救身符呀,现让她得了坠儿去,只怕立马把他消尸灭迹了都有可能啊。
他咬紧牙关,道:“玉坠儿托管一茶馆里,不是本取不出来,今日酉时正过时不取,店家就会店里宣读留下的亲笔书信,书信里有写明的此物来历——故事很香艳美妙噢,保证全京城,不,全天下的都爱听。然后玉坠儿赐于店家自行处理。”
说着,又觉得自己的安排甚妙,心里有些得意,便丢给卢佩仪一个挑衅地笑。才一龇牙,脸痛难忍,动作便生生卡那里,脸上的表情便古怪地扭曲着。
发现自己说话还利索,贾谨明白这些看着使劲招呼,到底也没敢把他自己样,想想那唾手可得的银子又要拍着翅膀飞走了,贾谨还是不甘心,便威胁道:“姑娘若说话算话,贾谨也说话算话,银子拿来,即刻去取坠子来,姑娘也可叫跟去取亦可,今日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井水不犯河水。若不然,渔死网破!”
卢佩仪见这货死不悔改,被打成这样了还装硬气,不由笑起来,还想要银子是吧,渔死网破是吧,还真他妈迷的沉深啊。
卢佩仪示意汉子们退出林子,她走近几步站贾谨跟前,笑道:“是哪只手抓的玉坠儿?”
贾谨正不解其意,却见她蹲下`身子,看着他被绑身侧的手,道:“噢,想起来了,左手是吧。”说着,便见她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寒光一闪,手起刀落,贾谨左手小指被生生削去。
情形这么陡然急转直下,贾谨什么反应都来不及有,只残叫一声,晕死过去。
贾谨能感觉到血正顺着他的脸流到下巴,脖子里去,他连挣扎都忘了,傻傻地茫然地看着眼前那女子面上含着一丝笑意,用树叶把那血淋淋的耳朵捏手中,他眼前轻轻晃过.一滴血缓缓滴落他的鼻侧,竟针钻似地痛痒起来。
意识真正回笼的那一刻他又再次昏死过去。这次,是被这女子吓昏的最后一丝神智里传来卢佩仪若有似无地感叹:“还是贺妹妹的主意好,就得这么收拾这种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