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忘上国威严。”
“俺省得。”奇轮不以为意。
此处密会,乃他与哥哥以密文花字所联络,左右内外皆是亲信。但哥哥谨慎,他也不好拆台。
“保州解围,究竟如何?”
“都是陈安平奸计!”奇轮骂道。
图巴撒把宁夜赴李之佑军营次日,白良辅亲自入城与耶律述德相见,两人密议之后便各自操持。
白良辅由李之佑背书,给浿西大将军奇轮具书信,说与女直贼达卢古彦寿议和,但其不肯信自己,定要见奇轮作准。
奇轮知白良辅奉命议和,却拿不准是否有圈套,随即全军拔营,开赴保州南岸,准备与李之佑“合营”——若能趁此兼并李之佑军伍,也不虚此行。
而耶律述德则分别给达卢古彦寿、达卢古黑哒写和议书,提出愿意换回陈安平的遗体,条件是保州城或者达卢古斡论的遗体。这本是耶律述德与白良辅设下的二虎竟食之计。
他料两个女直贼必争得保州城,到时便有圈套甩出——毕竟蛮夷不知忠孝节义。
怎料隔日便得回信,倒是大贼要老贼遗体,而小贼要保州城。
虽然出乎意料,但耶律述德也未慌乱,总可以虚应。白良辅来此,便是为了议和。不管女直贼要保州城,还是遗体,他都可以答应。
至于北伐之事,自然要排到接回先王遗体之后。
而对耶律述德来说,保州城却是他的基业。他自然不肯就此放手。
他一面虚应两位女直贼,一面哄骗白良辅说女直贼行将内讧。
白良辅大喜,与李之佑商议趁女直贼内讧渡江而击,并给奇轮去信,说女直贼反复无常,和谈已经中断,请他缓行。
可已收到图巴撒把宁“密报”的奇轮,哪里肯信白良辅,认定他虚言欺哄,想要独吞功劳。次日,他即率军抵达李之佑东南三十里。
而达卢古彦寿兄弟二人,见高丽大军至,以为议和乃诈计,恼羞成怒。
随即阵前焚尸,将陈安平化作飞灰。奇辙与李之佑无奈,各自点兵与女直相杀,白白折去许多兵马。
达卢古彦寿冲阵受伤,为达卢古黑哒所救走。女直军佯退诱敌,复以六百甲骑冲阵,高丽军大败。
幸得耶律述德率军杀出保州,以拒马铁链结大阵,拦住女直甲骑,救下奇轮。
事后达卢古氏兵马分三日撤走,并留下数百首级,保州之围遂解。而白良辅、李之佑与奇轮虽然互怀不满。
但各自上奏时并没有说破,只说浿西大将军与西京将军两部合力渡河,一举将女直击溃,遂解保州之围。
而天时虽寒,但将士仍欲北伐,请开京议国府准他们北伐女直,直捣黄龙府。
这自然准不得。陈安平早一日收到白良辅密信,已知晓原委。
而闵承元更是久历宦海,这等文章读的极熟——奇轮断无北伐的道理。
于是开京随即下旨宽慰奇轮与李之佑,除了例行赏赐外,还嘉奖他们的忠勇,各升勋一级。
“女直甲骑这般厉害?”
“实李之佑无能,白良辅险恶。其部望风而逃,俺麾下不及列阵抵御,才有此败。”
奇轮言辞之间颇为不甘。
奇辙待弟弟说完,才问道:“斩获多少北虏?”
“总有一二百。”
“那北虏缘何退兵?”
“听说是伤了大头目。”奇轮叹道:“若非李、白作梗,俺定能拿回那厮首级。”
“谁?”
奇轮见哥哥生气,便又不做声。
“俺们兄弟已算位极人臣。兼有外甥做国王,便是书中所说戚里。如何敢不谨慎?”
奇辙好言劝道,但奇轮却并不真听。
“当时俺存一分善意,倒教他们撵出京来。否则俺今日也愿意谨慎。”
“四百年松都,岂能化为丘墟?”奇辙点头道:“你不肯与闵相他们厮杀,有功于社稷。”
“可他们欺人太甚。”
“你若信得过,便待俺从开京回来再说。”
“是。”
纪崇义陛辞出帐,便向王子纪文逵说道:“世子,大王宣召。”
纪文逵执礼躬谢,倒教纪崇义有些意外。这位大王子几日不见,倒变得知礼好文起来。
他与文梦鲤一道伴纪文逵回大同,途经河东路时,纪文逵仍未改性情。
倒是回来后,文梦鲤召对得体,便向纪函德讲了几句纪文逵好话。
往常这种事也有,但纪函德多半不在乎,因此愿意为王子讲话的官员也就越来越少。
可这次文梦鲤说完不久,纪函德就召见何宽祖等重臣,宣布立长子纪文逵为世子。
纪崇义当时便揣测是东京道有变故。
没几日他便得知,达卢古斡论为宋水军击毙,而且其幼子也命丧高丽。这真是喜出望外。
他本以为汴梁天下重地,何等消息没有。
不料这等重要消息竟是回到大同才听说,也不知该高兴还是羞耻。
曾任东京留守的纪柴武,举荐文梦鲤出任东京留守,却被纪函德驳回。诸臣本以为是限制戚里之意,哪知纪函德隔日便下旨意,任命文梦鲤为新任进奏使,常驻汴梁。
以代国而言,进奏使的资序倒职位也被认为很有油水。而令纪崇义与纪柴武心安的是,新任东京留守,正是原进奏使纪景辉。便是何宽祖也为此给文梦鲤一匹骏马做贺礼。
比北院林牙还高一些。而因为贸易、夹带上的便利,这个因汉地报纸讲说鸣沙捷报,左平章何宽祖与右平章纪维裕,都进言应当西征契丹。
趁着女直败于高丽,而党项困于陕城之机,将真正的契丹余孽讨平。
纪崇义随即被命为西疆军务制置使,为大军西征做预备。
若不出所料,世子会做主帅,而他这制置使,将来便是副帅。
今日陛辞时,纪崇义仍不甘心,借机向纪函德献南入陕城,甚至突袭河北之策。
纪函德并不为所动,只让他用心公事。他倒无怨望,只是为纪氏可惜。
帐中的纪函德与儿子纪文逵一直说着闲话。
儿子虽然变得知礼好文,但他知道这是文妃的教导,并不是儿子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