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知道李毅的事情?”陈森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事都传到折冲府里去了。
“啥李毅?”吴卫奇道,“这和李毅有啥干系!我说的是起秀帮。”
陆鸿一惊,他约莫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看来他和陈森起先都想岔了,这事儿如果真的和起秀帮有关,那就比李毅还要复杂得多……
他看了看左右,挥挥手让小金子走远些:“你去边上瞧着。”
小金子当即会意,招手把张冲和仅剩的两名侍卫叫过来,带着三人分列两边,下了关防。
陆鸿见安排停当,便向吴卫使了个眼色,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吴卫见他神色郑重,也打了几分小心,稍稍理顺了思路,将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您还记不记得前番想要投靠您的王氏兄弟?”
陆鸿想了想,记起来是羽林卫的两名军官。当时因为羽林卫作恶多端,正处在风口浪尖,很可能会被清算,这兄弟两人便起了投靠陆鸿的心思。
不过当时陆鸿只是挂职千牛卫,手上并无实权,再因为这兄弟两人都是太原王氏的子侄,家中又和当时如日中天的大将军王睿有怨隙,所以他就没打算沾这趟浑水,拒绝了王氏兄弟的请求。
现在那两位却不知是怎样的光景了……
“他俩当日可不止求到你这一家,不过都被人婉拒了。而且羽林卫事发之后不出意料,是头一批当的替罪羊,当时新乐府派正得势,他俩被那帮文人穷追猛打,加上王大将军在暗中推波助澜,因此险些儿下了大牢。后来他们家里的大人千方百计出钱下脸面,这才转而发配了边军,如今约莫在靖边军守烽火台哩!”吴卫不无感慨地说着,似乎为自己没能帮的上忙而感到遗憾。
郑新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忙问:“到底是他妈的甚么个情况,怎么一会儿说到李毅,一会儿说到起秀帮,现在又转到甚么王氏兄弟身上了?”
这几个人对李毅貌似都没甚么好感,因此一说起来都是直呼其名,其实私底下都以“李老狗”代称。
不过现在谁都知道陆鸿和李嫣两个要好,这李毅说不定要做了他们大人的便宜老泰山,因此几个家伙这时还都留了几分口德……
吴卫道:“你不知道,这俩小子人品才干甚么的都好,就是家里的担子太重,所以颇爱钻营,过去跟着起秀帮混过几天,也知道其中一些内幕。当年就是听王氏兄弟说的,起秀帮那几个不长进的东西为了收罗混混儿打手替他们卖命,靠着他们老头子的权势,着实做了一些不法的勾当,其中就有私贩军器——听说丰庆三年还不四年的时候,就从兵部作坊偷贩出过八千套的制
式兵甲!具体的去向没人知道,但是老陈你肯定听说过,丰庆五年七月份发生在兵部的一件大案,一下砍了六百多号人,全是库部司的长官和匠作坊的执事,连带着兵部尚书都吃了挂落……”
陈森双眉一轩,不敢置信地道:“你说的莫不是库部司舞弊大案?兵部尚书和库部司郎中同时罢免,库部司上下有职权的几乎都被砍光,后来不得不启用涉桃李园案而赋闲的徐夏威,现任库部司郎中鲁光也是那时矮个儿里拔将军提上来的那件案子?”
吴卫郑重地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就是那件!”
陈森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当时无缘无故一下砍了这么多脑袋,搞得大伙儿都摸不着头脑,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郑新在旁啧啧啧地咂了半天嘴,摇着头幸灾乐祸地说:“那还能让你们知道内情?这可是朝廷和军方的大丑闻呐……不过这就奇怪了,官儿砍了这么多,怎么那些捣蛋小子屁事没有?”
吴卫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目光带着满满的恐惧之色,寒着嗓音说道:“据说当时是临泉王出面保下的这帮小子,理由是这些人都是军中各方大将的子侄,如果一股脑儿拿下问罪,恐怕大周军心不稳……再加上当时吐蕃确实蠢动了不少时日,当时圣君还夸赞临泉王思虑周全,搞得一力主张严惩的太子都被扫了一鼻子灰,最后起秀帮只斩了两个抗事儿的小混混——这是广平姐后来跟我说的……”
他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陆鸿,又说:“那时我还真以为临泉王确实宅心仁厚,现在看来……日他妈的,我都不敢想了……”
他们几个都是知道多国联军围攻大周的计划的,此时两下联想过后,许多蹊跷之处便不由得统统浮现出来……
最后郑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怪不得咱们大周强过南唐蛮子那么多,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发兵南下了……看来咱们这些大头兵真是白操心,这他娘内忧外患啊!”
……
……
最后辽东战事的发展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顺利!
先是九月初十江庆在业态城一直到都里镇一路之上宣传均田政策,得到当地下民的全面拥护,并且立即征召了八千士兵,业态城中的下民不论男女老少几乎全民皆兵!
在南部积利州大军后继乏力的时候,江庆率军大举反扑,接连打下两座城池,每到一地便开仓放粮,同时屠刀嚯嚯,砍了一批道使、城主和上民的脑袋,将田地一股脑儿平分到了下民们手中。
后来声势越打越壮,积利州南方的几座城池全都望风而降,下民自发组织参军,不到十天便聚起近六万大军,在积利
州下鏖战四天四夜,终于拔下了这座象征着南部最高权威的城池!
傉萨高晋真兵败自刎,平海军自此彻底啃下了高句丽南部这块硬骨头。
九月十二,安东守捉使贺高从鸭绿水阵地撤退回到仓岩州,正式接手内部五万大军,并且立即下令去芜存菁,最后率领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万八千兵马,陈兵仓岩州东百四十里,与渡过鸭绿水、气势汹汹而来的新罗、东部联军打了个昏天黑地。
一战之中斩首万余,随后在鸭绿水、浿水两番恶战,又打得对手溃不成军,终于在十月初六辽东的第一场大雪之前将大周的旗帜插到了平壤城头!
九月十三,守在白鹭城中的陆鸿也终于接到了扶吐瀚大军的回应,原来他们从营州迂回松漠草原,打算借道延津州突袭西部最北端的新城州时,不想却被尾随而来的契丹大军咬住了尾巴。
两军周旋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扶吐瀚才利用拉长战线、连续骚扰、分割击破的手段,一把吃掉了契丹军的左翼一部。失却了左侧屏障的契丹军当机立断,连夜退出了战场,并消失在了茫茫草原之中。
九月十八,扶吐瀚大军在新城州外围点打援,接连消灭了辽城州来的两拨援军,在打援野战之中,红袖军担任主力,着实立下一番功绩。
因为大军来得突然,新城州尚未来得及收割城外刚刚成熟的稻谷,反倒白白便宜了扶吐瀚。于是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新城州被大军一举拿下,这回率先进城并取得头功的确实清灵军支援来的赵清德。
九月廿六,大军在西部老巢辽城州外筑起一圈土墙,彻底围死城内三万守军。与此同时,守在白鹭城近二十天的平州军终于倾巢而出,与平海军在安市州城下会师。
至此为止,西部最后的两处大据点已经彻底成了两座被重重围困的孤城!
十月初一,辽城州中守军反水,杀死西部傉萨开城投降,同日安市州陷落……
十月初八,一直隔岸观虎斗的高句丽北部终于接受了温蒲带来的封王册书,北部傉萨在温司马的“护送”下,走出南苏州城,带着一家老小和全部亲族数百人,迎着漫天大雪,踏上了远去中原就封的路途……
安东的空气之中硝烟尚未散去,一场茫茫飞雪洗净了大地的灰烬,也掩盖了人世的纷扰,留给安东都护府的工作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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