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多少有些憋屈,之前与自己非常要好的那些玩伴没有人相信自己所言,他们甚至一致认为自己要么是出现了幻觉,要么就是生病了,这倒没什么,毕竟他们同为孩子,别说是他们难以相信,就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如梦如幻一般。原本是他们所有人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到头来却只有他自己一人记得此事,其他人就仿佛被人屏蔽了记忆一般,怎么听上去都有点天方夜谭的意向。
但是,余情却敢百分百确信,当时的自己非常清醒,而且他们所经历之事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所以他这才借故告辞昔日玩伴,急急忙忙跑来求助自己的父亲。
因为在自己那些昔日玩伴的身上他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就算是他们当中有些人想与他开个玩笑,但那也不至于所有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辙吧?而且自己那些玩伴们也不可能联合起来恶作剧自己,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可是与余情关系相当不错,既然他们异口同声认为此事并不存在,那就说明他们真的已经全然不记得之前之事了。
这让余情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想,于是他率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本是小孩子的天性,不论遇到任何情况,总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父母。而且在余情看来,以自己父亲博学见闻,想必应该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将此事告知父亲之后,随之而来的并非是父亲的解惑排疑,反而换来了他接二连三的质疑。
似乎在父亲看来,他就是自己瞎编乱造了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故事,哄他逗乐。被自己的父亲不认可,他的内心无疑是委屈的,生而为人不论长幼,没有人愿意被自己内心亲近之人怀疑,不管是天性使然也好,还是本性如此也罢,一旦被自己亲近之人误解,往往留在心中的痕要比被其他人误解要深的多。
得到自己儿子的再三肯定之后,余江终于收起了内心的最后一丝侥幸,开始暗自琢磨起自己儿子碰到的这件堪称诡异的事情来。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儿子肯定是有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故意小题大做,毕竟小孩子家的思想永远不能跟成年人提在一个档次上去比较。
展白一改懒洋洋的态度,用手撑直自己微胖的身体,努力思索着余情所述之事的来龙去脉,可是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就是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是当事人,事发的时候也未在现场,所以他很难理解今日的解忧湖畔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不管是他还是余江,也从未听说过江湖武林当中有什么邪术能够一次性让大范围的人忘掉一些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江湖武林中,歪门邪道的修术法门多如牛毛,也有一些可以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失去记忆,甚至是像迷惑、摄魂之类的修术法门也不在少数,这些东西虽然玄妙,但却也无法做饭像余情所描述的那样,在短时间之内,可以让大范围中的一大群人忘掉此前经历,而且像这些旁门左道,大都是在人的意识模糊不清的情况下才能成功。
解忧湖畔的人流向来杂乱,既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百姓,同样也不乏一些修为高深的江湖中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够在短短一瞬间,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呢?他实在是想不通。
要说自己与余江二人,也算是久经沙场的江湖高手了,所见所闻并不在少数,可偏偏这件事,一时之间令他束手无策,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莫非……”
突然,展白心下一惊,因为他想到了昨夜在圣铉城中一闪而逝的那股气息,虽然昨夜的气息并未出现多长时间,仅仅只是一闪而逝,而且那股气息似乎对圣铉城并无恶意,估计城中大多数寻常人,甚至大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但是,展白二人作为江湖顶尖高手之流,本就对他人气息异常敏感,因此他们不仅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而且昨夜那稍纵即逝的气息,在他们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只因那股气息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他们这种存在都生不起一丝抵御之心,也亏得那道气息的主人并没有想对圣铉城不利的心思,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举全城之力,也未必能够阻挡此人的脚步。
这并不是展白妄自菲薄,而是他昨夜的切身感受,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如果今日在解忧湖畔,余情所见之人是此人的话,那他所经历的这一切也未必说不过去,昨夜他就与余江二人探讨过,他们一致认为,此人的实力最起码也跨越了天境的范畴,不过具体是半道还是迈步极境入了道,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二人虽也纵横江湖如此多年,但以前却也从未真正遇到过这种级别的高手,所以对于天境之上的概念也异常模糊,同样也不清楚天境之上那种级别的高手,会具备怎样一种能力,实力究竟有多强劲。
一念至此,他立刻抬头看向一旁的余江,却正好碰上了余江向自己投射而来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啥,但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作为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们对于彼此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别人所不能理解的程度,所以根本无需话赘,只一眼,就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很显然在这一刻,可他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并不是说他俩心有灵犀,只不过是除此之外,他们谁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之后,余江立即低头看向身旁的儿子,也不顾小余情委屈的模样,直接开口问道:“情儿,你还记不记得那人的具体相貌?”
如果今日出现在解忧湖畔之人,真的是昨夜泄露了一丝气息之人的话,那么事情似乎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此高手,不论放在何处,必是收人推崇的对象,而今却无端无故悄悄潜入圣铉城中来,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如此做的意义何在?
展白的脸色同样阴晴不定,他们二人作为【幽冥督查史】的一份子,有权利也有义务保护这座城池的安危,而今圣铉城出现了如此隐患,不由的他们不防备。
闻言,余情神色一喜,高兴道:“父亲相信孩儿所言了?”
“臭小子!”
余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朗声道:“为父怎么会不相信我儿之言呢?为父什么时候不相信过我儿?”
余情抬头看着向来都是如此的父亲,撇了撇嘴道:“父亲不相信孩儿的次数还少吗?”
“有吗?”
余江尴尬地老脸一红,理直气壮的狡辩道:“竟会有此等事情?为父怎么不记得?”
展白就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他心里也迫切想知道余情所见之人到底是谁,但却并未出言催促二人。他向来都是乐得看到他们两父子拌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兄弟只有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如此轻松写意,才会展现出别人闻所未闻的这种神态,除了余情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他如此自在,即便是他们一众兄弟也不可能。
似乎余情的出世,注定就是为了带有他这个父亲一生所有的欢声笑语。
不过展白很清楚,余江并不是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很多时候,他抛开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不要,也仅仅只是为了逗儿子一乐而已。
为人父、止于慈,概莫如是。
“天知道!”
小余情无奈的耸耸膀子,对于自己这个父亲的品性,他早已司空见惯。
余江笑骂道:“你个小崽子,到底是记得不记得?”
“记得、记得,自然记得!”
余情也跟着笑了,对于余江对他的称呼,他已经习惯了,父亲一向都是如此称呼他的,往往这个时候,都会是他们父子相处最为愉快的时候,因为每每父亲笑骂他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特别亲切。
余江翻了翻白眼,“记得还不快说!”
经过儿子这么一闹腾,他心中顿觉轻松不少。
余情不假思索道:“那个叔叔他……”
话刚出口不到一半,他突然怔住了,而后眉头深深皱起,陷入了艰难的思索之中,并且时不时还会用小手拍一拍自己的小脑袋。
半晌,在展白、余江二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终于憋出了一句:“他手里拿着一杆鱼竿。”
如此答非所问,让二人诧异之外顿觉汗颜。
“什么叫他手里拿着一杆鱼竿?”
余江一翻白眼,无语道:“我问你的是他相貌如何!”
如果不是看在儿子一脸焦急,额头都快要渗出汗来的份上,他恨不得一个暴栗赏在他脑门子上了,这都哪跟哪?压根牛头不对马嘴么。
不过,抱怨归抱怨,紧接着他又立马安慰了儿子一句:“别着急,慢慢说!”
作为江湖颠簸了半载的风云人物,他如何能看不出儿子此时的窘态?很显然是他之前并没有记清楚那人的模样,而今才会这般苦思冥想。
一旁的展白也附和道:“对、对,慢慢想,慢慢说,不着急!”
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用手拍一拍余情的后背,用以缓解一下他紧张情绪,就算余情再怎么古灵精怪,归根结底,他尚且还是一个小孩子,即是小孩子,他也就如同其他小孩子一样,存在所有小孩子都存在的共性,认知、体能、思想各个方面都会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过度紧张,可能会造成他记忆的部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