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笑容在杨阳看来说不出的奇怪，并没有丝毫快乐的神色到达眼底。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的话，也只能说有些许欣慰，就好像看到多年分别的老友终于归来，又像是看到自己悉心守护的树苗终于长成苍天大树一般。

那个笑容里有太多他能够理解和不能理解的东西，让他一时之间，沉默了想下来。

两人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往回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此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刚刚过去，天已经慢慢开始亮了起来，山林间的第一声鸟鸣打破了宁静。

被那声鸟鸣打断思绪的杨阳突然抬起头，说道：“那个，洞仙的真身是蛇，那你的真身是什么啊？”

这曾经是杨阳想问而一直问不出口的问题。

就如同他刚刚所说的一样，不管在别人眼里，袁木他们是什么，在自己的眼里，他们就是朋友。

这就表示，杨阳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妖怪来看过。

这一点好坏先不论，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不对的。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曾经是这片大地上被人所尊崇和膜拜过的神兽，他们有着自己的族群自己的骄傲。

而千百年后，时光轮转，妖族的时代一去不回，在这片凡人繁衍生息的土地上，他们已经变成了异类。

他们只能隐藏身份，藏匿于人群之中，努力去适应现在由凡人主导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他们是不公的，然而天道一次，又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可是在见过洞仙，听袁木说起过远古的那些事情之后，杨阳突然开始正视起他们的身份了，作为一个妖怪的身份。

杨阳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到，和自己一起经历这些事情，出生入死的是一群妖怪。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命运能让自己遇到这样的一群妖怪。

就如袁木所说，受一方奉养，互一方平安者，当是仙人。

那么，袁木也好，周凉也好，甚至是向来暴躁的茶茶都能当之无愧地被称为一句仙人。

凡人总是说，英雄不问出处，然而又是凡人，最喜欢的便是由着出身来分辨善恶。

因此，杨阳头一次，坦然地开口问一个妖怪原型，就如同朋友之间，互相询问祖籍一般。

“我的原型？你恐怕没有听过。”袁木听到问题，轻轻地笑了一声道，“白泽，你知道么？”

“白泽？哪两个字？”杨阳重复一遍，问道。

“白色的白，泽被天下的泽，白泽。”袁木笑着说完，看到杨阳一脸期待的表情问道，“怎么？还想看我原型？”

杨阳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道：“嗯嗯，给我看一下怎么样？这么多人里，基本上所有人的原型我都知道了，唯独你的，我听都没听过啊，让我看看？”

“好啊。”袁木爽快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抬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抹。

再出现在杨阳眼前的，便不是之前那个顶着一张高中生脸，一脸乖巧的袁木了，而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兽。

准确的说是一只长得像狮子的野兽，然而它却在下颚长着些看起来有些像山羊的胡子。头上长着两只角，除此之外，它还长了一对翅膀。

杨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野兽，吞了吞口水，轻轻地叫了一声：“袁木？”

原本以为会得不到回答的杨阳，却看见那只野兽点了点头回答说：“是我。”

“你会说话！？”这下轮到杨阳震惊了。

他见过这么多的妖怪，甚至见过上古应龙的原型，然而就连雨中舞，边做龙形的时候，也只能发出龙吟，他还从来没见过在原型下能用凡人的语言交流的妖怪神兽呢。

“我原型的时候能说人类的语言。”袁木点了点头，回答道。

他的意思便是，在原型的时候，别的妖怪不是不会说话，是不能。

杨阳点了点他头，表示理解。他围着袁木转了一圈说道：“没想到你的原型这么……威猛。”

相比起人形的那个白净秀气的高中生来说，袁木的原型显得非常的霸气威猛。

“因为我喜欢装嫩啊。”原型的袁木毫不在意地伸了伸前腿，又蹬了蹬后腿伸了个懒腰说道：“人形看起来年纪小一些，办事要方便很多。”

杨阳想了想这次如果袁木不是用一张高中生的面孔来，而是用一张成人的面孔来的，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让左勇的父母相信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嗯，是这样没错。”

袁木一听，咧开嘴露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道：“我说，你看也看了，再不快点我们真的要赶不及了。”

“哦，对对对。”杨阳点了点头附和道，“那快点赶路吧？”

见他这样，袁木抬头看了一眼越来约亮的天色，说道：“算了，你上来吧。”

“啊？”没想到袁木会这么说的杨阳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我说，上来，到我背上来。”袁木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体，他甩了甩尾巴，不禁吐槽：“就你那三脚猫的聚灵术，等你走到寨子，别说天亮，估计人家都该吃午饭了。快点上来！”

“哦！好好好。”杨阳被袁木这么一说，也没有反驳。而是翻身骑了上去。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骑过马的人来说，杨阳骑上去的动作还算是合格了。除了其间不小心拽到袁木颈间的毛发，让袁木疼得嗷嗷叫唤，杨阳慌忙道歉之外，一切都很不错。

等到杨阳终于在袁木背上坐好了以后，对方才慢慢站起来，甩了甩头道：“坐稳了。”然后就张开翅膀想要离地。

他不动不要紧，一动杨阳就被翅膀带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哇哇大叫，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冲他说道：“抓住我的角，头上的角。”

“啊？哦哦！”杨阳一听，点点头，迅速地抓住袁木头上的角，这才稳住身形。

见他真的坐稳了以后，袁木便一抬前脚，翅膀一挥，就离开的了地面朝着寨子的方向飞去。

两人一开始在树林间杨阳还没感觉到，等到袁木越飞越高终于离开了树林之后，他才发现，完全不依靠机械而在天空之上飞翔的感觉有多么爽！

他激动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平复下来，突然对正驮着自己飞行的袁木说道：“你的原型能飞，那周凉的原型是不是也能载着我们在海里游？”杨阳想起周凉乌龟的原型，不由得脑洞打开。

“如果他愿意的话。”袁木嗯了一声，回答道：“其实洪鸢的原型也能带着你飞的，不过能不能做到，就要看你自己的福分了。”

杨阳脑中浮现出洪鸢那风情万种的笑容，不知怎么地就打了个寒颤，然后问道：“说起来，洪鸢是鸾鸟，她跟凤凰什么关系啊？”

“凤凰是百鸟之王，青鸾是他们的重臣，也算是近亲吧。”袁木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你见过了洪鸢的原型，已然惊为天人，若是有朝一日你能见到凤凰的原型，才只知道什么叫做‘凤凰临朝’了，那真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风姿了，百鸟之王，果然不负其名。”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杨阳想起他曾经见过的洪鸢的原型，那卓越的风姿还有那长长的尾羽，如袁木所说，比青鸾还要漂亮美好的凤凰，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袁木笑了一声道。

“哎，对了，说到凤凰，你认识玄武么？”杨阳突然想起一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他说道：“玄武到底是不是乌龟啊？”

“玄武不是一个，是两个。”袁木听到杨阳的话，笑了起来：“他们一般来说都是龟蛇同体，不过我最后一次见到玄武，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两个？”杨阳听完，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周凉和茶茶，于是问道：“说起来，周凉不是乌龟么？他说要找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是不是就是在找一条蛇？”

袁木听到这里沉吟一声，说道：“可能吧，周凉说过，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要找。但是我据我所知，龟族们向来长寿，因为长寿所以性格多数豁达，并不会这么执着地去找一个人。”

袁木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把高度降下来：“但是玄武一族算是水族，我并不是很了解。雨中舞倒是水族，但是他又常年在外征战，所以就算是有怀疑，我们也不敢确定。”

“真的啊？”杨阳已经把袁木的怀疑当做了确信，他有些兴奋地说道，“那就往这方面查啊，一定能找到那条蛇的！”

“再说吧。”袁木似乎对这件事情不是很热衷，他看着已经能看到轮廓的寨子说道：“抓稳了，我要下降了。”说完，就开始俯冲。

杨阳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降落弄得心跳加速，只能抓紧了手里的角，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木降落在左勇家的后院里，等杨阳下去之后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高中生，他看着杨阳，认真地说道：“你该减肥了，重死了。”

本来看着袁木一脸认真，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的杨阳，顿时觉得，妖怪们的人形，其实是根据他们的心理年龄来的也不一定吧。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们终于是在左勇的父母起床之前，回到了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