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么阴森恐怖的声音。
“你们要的医生来了”这几个字，就如同是鬼片里召唤鬼的那句台词一般。
只要那句话出现，就会有鬼从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冒出来。而现在，那个鬼，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你们别过来！”宁远是最先叫出声来的，他虽然小时候见过妖怪，却也只是见过，再加上年纪还小，就算还记得，也只记得那些妖怪善良美好的一面了。
毕竟，时间和人的记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美颜相机。
有的时候你回忆里的那个人，其实都已经不是真实的他了，而是被你的记忆美化过的。尤其这个人是你心里代表善和美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在记忆里，好的更好，恶的更恶。
所以比起杨阳来，他的反应更大也更加接近于正常人类。但是杨阳就不一样了，他从小见过太多妖怪，好的坏的，善意的恶意的。
而且自从和袁木他们在一起行动之后，他们总是会跟杨阳说一些奇闻八卦，在这里面，他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一点，就是“鬼”的本质。
鬼，其实说到底就是人的灵魂。因此他在最初的惊恐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按照袁木跟自己的说法，这个世界上的人死了之后都要由冥府的人去管理的，而冥府则是独立于整个三族之外的，他们只管理人的灵魂，负责让他们转生，而从来不掺和三族之间的恩怨情仇。
所以杨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阴森的几人说道：“你们先解释，他是怎么回事！？”
顺着他的手指，保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旁的那个医生身上，宁远立刻附和道：“你们说给我们找的就是这个医生！？你们他妈逗我玩呢？他死了啊！不是当着我和杨阳的面被人杀了的吗？你现在告诉我来给我看病！？”
“他的确是我们主人给两位请的医生。”保镖对于前情提要明显一无所知，只能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对于他们的反应，杨阳其实早就心里有所准备了，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弹，而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对保镖们说：“他是我和宁远看着死的，而现在……你们告诉我这是你们主人请来给我们看病的医生，你们让我们怎么想？你们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保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杨阳又指着陈医生脖子上的那道红色的痕迹说道：“你们难道真的没有看到他脖子上的那道痕迹么？”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他给我看病！”宁远也不管保镖们来不来得及反应，直接就炸了，“要一个死人给我看病，我还不如疼死算了！”
“我没死。”这个时候，一直处于这场风波中心的当事人，也就是陈医生终于开口了：“或者说，我是死过，但是又活了。”
他一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一道缝合的痕迹，一边说：“嗯，或者说也不算是活了，但是至少……半死不活吧？”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管两人惊恐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转身找了个沙发坐下，然后拍了拍一旁空出来的位置说道：“过来吧，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不是说肚子疼么？我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治个肚子疼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杨阳和宁远闻言对视一眼，却丝毫没有上前去让他看病的打算。
见两人不动，陈医生笑了笑，而那个笑容看起来却诡异无比，在见到两人更加惊恐的表情之后，他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脸，然后说道：“啊，我忘记了，我泡过一段时间的福尔马林，脸有些僵，吓到你们了抱歉。”
看着和自己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气质完全不一样的陈医生，宁远心里打起了鼓。
其实这么久下来，通过杨阳的反应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尤其是在想到这个世界上是有妖怪的，所以真的有什么邪术让人死而复生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之后，宁远慢慢冷静了下来。
“来吧，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陈医生再一次开口邀请，说完轻声地说了一句，“再说现在的我也不能对你们做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宁远还是听见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抬脚往陈医生那边走去，杨阳见他这样下意识地就伸手拉了他一把，却是什么都没拉住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坐着了陈医生一旁的空位上。
他看了看宁远又看了看陈医生，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了过去，然后在两人询问病情的间隙问道：“那个……陈医生，你不是已经……我记得当时我们是看着你被人……”
“我是医生，但是谁告诉你们，我姓陈了？”那医生说完，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杨阳一眼，“你呢？他我看完了，你肚子不也疼么？”
宁远听完他的话，站起身来，让出位置给杨阳说道：“我看完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下杨阳彻底懵逼了，不只是“陈医生”的话，还有宁远的反应，这个在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比自己要害怕一千倍的宁远，现在居然在他自己检查完之后，建议自己也去检查一下？他是怎么想的？
杨阳看着宁远的眼神就好像他被下了降头一样，饱含着怀疑和惊恐。
见到他这个样子，宁远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给他腾出地方，在错身而过之间，用指甲轻轻在杨阳的手背上刮了一下。
这一下在别人看来只是两人不小心碰到的，但是杨阳心里却清楚，这一定是宁远在暗示自己什么。
出于对他的信任，以及这么久以来两个人可以说得上是出生入死性命相托的关系，杨阳选择了相信他，于是点头对“陈医生”道：“那请问你怎么称呼？”
“称呼啊？你就叫我医生吧。”自称是医生的人，歪了歪头，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然后勾起嘴角露出略显僵硬的微笑说道：“来，我来给你检查。”
不知道为什么，杨阳在听到他说“我来给你检查”的时候，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的话里带着一股莫名的狂热，让杨阳不由得想起那些恐怖小说和电影里出现的那些疯狂的杀人医生。
然而杨阳还是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坐在了他的身边，然后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宁远，发现后者也在望着他，目光里有着些许担忧更大的却是期待。
就在杨阳疑惑，想要开口问的时候，一旁的医生伸手摸上了杨阳的肚子，轻声问道：“是这里疼？”
这只是十分平常的一句话，但是杨阳却丝毫回答不出半个字来，因为放在他肚子上的那只手，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那只手居然是如同活人一样温热的！
面对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的杨阳，那医生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换了个位置，然后又问了一遍：“那是这里么？”
“不……不是。”这个时候杨阳终于回过神来了，他摇了摇头，咬着牙克制了心中的怪异的感觉，然后回了一句：“再……再上面一点。”
“这里？”那医生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轻声说了一句：“这里是胃啊？”
“我不清楚。”杨阳本来就是随便乱指的位置，具体是哪里他完全不知道，唯一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医生的手多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一下，他想确定刚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眼前这个早就死在了自己面前的人身体是温热的。
这个自称是“医生”的人，不管他里面藏的是谁的魂，但是至少这个身体是陈医生的没错。
而按照袁木跟自己说过的理论来看，既然陈医生死了，那么他就应该被冥府管理，而不会留在道门了。
所以在听到他说自己不是陈医生的那一瞬间，杨阳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只有四个字“借尸还魂”。可是借尸还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在袁木对自己说的那些常识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医生自己说过了，他的身体曾经在福尔马林里泡过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是经历过了防腐处理的，既然这样的话，那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是温热的呢？
这完全突破了杨阳的世界观，不只是他作为凡人的世界观，还有袁木对他说过的那些妖怪的世界观。如果一个借尸还魂的人可以拥有和活人一样温热的身体，就证明他的身体机能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一个人死了，他能找到合适的尸体——不管这个尸体是不是被处理过的新鲜的，他都能活下去的话，那么还要冥界做什么？
“那应该就是胃炎了。”相比较于杨阳的内心的起伏，那个医生倒是很淡定，他下了结论之后交代保镖们给两人买了点治疗急性肠胃炎的药，就走了。
留下杨阳和宁远两个人面面相觑，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