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想的很简单，要不是巴蛇他早就死了蜚手里了，所谓的一命换一命，对他来说其实更像是一命还一命。

他知道要不是当时巴蛇为了保护自己挡在自己前面挨了蜚的那一下，作为巫族图腾上古大妖的巴蛇未必就会死。

虽然杨阳谁都没有说，但是巴蛇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面。

在梦里，他无数次的经历了那样的过程，他用尽了全部的方法都没有避免最后巴蛇死亡的结局。每一次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他都会想，如果再来一次，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一定不会让巴蛇再为自己而死了。

然而时间是不可以倒溯的，杨阳曾经问过袁木，有没有什么让时光倒流的方法，结果袁木却是轻笑了一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这是不可以避免的事情，不只是你们人族，我们妖族也一样，甚至上古的那些大神们，我相信他们也一定有着他们自己的遗憾。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遗憾没有挽回你的爱人，所以你挽回了，那么由此造成的损失呢？你爱人未来的爱人要怎么办呢？所以你看，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杨阳还记得当时他是这么问的。

“没有。”当时的袁木看着他，笑着摇下头说道：“所以你们人族的智者说，要学会接受遗憾，你们的道门说，这就是道心的磨砺，而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从那次之后，杨阳就彻底放弃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巴蛇的蛋上面。

其实杨阳那么关心那个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只要蛋有孵出来的那一天，自己就能回馈一些巴蛇的付出。

现在，那个机会终于来，他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巴蛇的蛋上，在心里说道，这样的话，哪怕是遗憾也有了补救的机会，这样的话，自己心里的愧疚就会少一些了。

而巫裔看着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轻轻开口道：“咦……？”

“怎么了？”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的杨阳听到他的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巫裔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摇了摇头，便开始盯着淋了鲜血的巴蛇蛋看。

杨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一眼，却没有看出什么区别，除了滴了血之后，那个蛋壳更加闪亮了之外。

就在他要开口问巫裔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骚乱声。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声惊叫，接下来声音就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盖过了那些人咏唱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情？”杨阳转头看了一眼骚乱的方向，问道。

“没什么事，你继续。”巫裔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说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情。”

听到他语气里的不耐，杨阳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做声了。本来嘛，对于巫裔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可以帮助他复活巴蛇的祭品罢了，哪里有祭品已经在流血的时候还要关心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

换了自己，也会不耐烦的吧。

这么想着，杨阳又开始看着自己的血发起呆来。

按照道理来说，这时他的伤口应该是非常疼的，而且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之后，他的伤口也应该不会再有血流出来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巫裔给他的那把匕首经过了特殊处理的原因，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疼痛，甚至伤口在过去了将近十分钟之后的现在还在不停地流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更加神奇的是，杨阳割下去的那一刀不算轻的，但是却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痕，他的血以非常均匀的速度滴落在蛋壳上。

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的血液滴落到蛋壳上之前所在空气里划过的轨迹，但是这种怪异的宁静却突然被巫裔打破了，他突然有些不耐烦地对杨阳说道：“自从你们进山门开始，这事情就没有停过！”

“啊？”此时回过神来的杨阳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咏唱的声音都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嘈杂的人声，偶尔中间夹杂着几声尖叫，在这种夜里显得特别惊心动魄。

就在杨阳正要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人从远处冲了过来，那人露在黑袍外面的半张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失措，他一边跑着，一边在嘴里喊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像方言。

“你在这里继续，我去看看。”见到这一幕的巫裔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皱着眉头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朝着那个黑袍人走去。

杨阳站在原地稍微转了转头，就看到巫裔一把拉住了那个惊恐的黑袍人，问了一些问题，然而那黑袍人不知道是说话不利索还是已经被吓傻了，连指带划地比划了一通之后，巫裔突然放开了他的手，快速地朝着骚乱发生的方向走去。

因为隔得太远，杨阳根本没有听到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却从两人的表情里猜出了个大概。

一定是那边出了什么大乱子了。可是，会是什么乱子呢？

祈祷的时候吵起来了？杨阳想了想，迅速地否认了这个想法，他想起之前自己看到那些人虔诚和狂热的样子，摇了摇头。不是内部的乱子那就是外部的了？可是外部……

杨阳想起之前巫裔说的话，他说，袁木他们正在找自己。难道……？是袁木他们找过来了！？杨阳这么想着，心里一动，抬头拉长了脖子朝着发生骚乱的方向看去。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什么都没看见。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从发生骚乱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怒吼，那声音有些像狮子，但是又不全是狮子的声音，难道真是袁木？

可是在那一声吼叫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杨阳等了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巴蛇蛋上。

他刚刚只注意了那边的骚乱，却忘记了思考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如果袁木他们真的打过来，自己要不要跟他们走？

杨阳自己当然是不想死的，然而当他知道了正确的让巴蛇蛋孵化的方法之后，他又不能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样别人不说，他自己是一定会鄙视自己的。因为当时巴蛇为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伤害，在杨阳看来，自己是欠着巴蛇一条命的。

之前没有办法，巴蛇转生成了一颗蛋，他就是想报恩去还也毫无下手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巫裔明确地告诉了他，要复活巴蛇就要拿他的命去换。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阳完全不能够再像之前一样去看待这件事情了。

尤其是看到巫裔安排了这么大的阵仗了之后，杨阳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祭祀的一部分，而祭祀从来都是很神圣的事情，如果破坏了这一次祭祀，那么下一次，他们恐怕都没有机会再来复活巴蛇了。

然而他这边还没有脑补出结果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他抬起头看过去，还没看清楚，就觉得身体一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发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动物叼住了衣服，朝着不远处的森林快速前进。

自己这是……被妖怪劫持了？

杨阳花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明白过来之后他就开始扭动，试图把自己从这个巨怪的口中挣脱出来，可是并没有任何的意义，那巨怪完全不为所动。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的杨阳才被它放在林间的一块草地上。这个时候的杨阳才看清楚了那个叼着自己跑了这么久的巨怪长什么样子。

那是一个长得像兔子的妖怪，只是耳朵比起一般的兔子来说要尖很多。

“你好？”杨阳和它面面相觑了好几分钟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杨阳相信，能在十万大山里生存下来并且长到这么大的 ，一定不是一般的兔子，一定是……等等！兔子！思绪卡在兔子两个字上面的杨阳一改之前他准备跟人打招呼的想法，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妖怪，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孟修和自己吃掉的那两只兔子。

这是来为自己的子孙报仇来了！？听多蛇妖为蛇报仇，狐狸精为狐狸报仇的杨阳，一想到这个可能脸色都白了，他为了巴蛇是不怕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因为吃了一只兔子而被兔子精咬死啊！

杨阳这么想着，简直要哭了。

然而奇怪的是，那个兔子精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抬起头，吼了一句，然后便转身跑进一旁的森林中不见了。

杨阳发誓，他在那一眼中间看到兔子嘲笑的意味，仿佛在说，智障。

然而不管怎么说，兔子精跑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杨阳，坐着地上看着头顶上的月亮发呆。

发生何事？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