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的呻吟声和断断续续的哀嚎在普索斯各处回荡着。
这儿的情况现在非常严峻。
大部分的建筑都在第一波的冲击下被撕裂了,往往猝不及防的人们就算没有被那异样的扭曲杀死,也会被乱石给埋住,并不能活。
政府机构的运气不算太好,恰恰遇到了一道最大的扭曲,在第一时间便死伤惨重。
在通常情况下,遇到任何灾难城市里的防御性法术便会自动启动,最大限度的保存市民们的生命——然而在不知缘由的魔法狂乱效应影响下,这些法术九成九都被扭曲,变成了暴烈的魔法能量,肆意释放。
说来讽刺,原本应该用于保护人的设施在这场混乱中反而贡献了大量的杀伤。
按照道理来说,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故,上头的救援早就该到了,断不会直到现在还任由人们自生自灭的道理。
不过看着那怪异的天空,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大概也能意识到这次事情大了去了。
帕奇不知何时又倒在了地上,扮成一幅刚从乱石地下爬出来的样子,他握紧了手里的御魔之杖,闭目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和他的计划可是有着很大的出入。
天上那片烂摊子可不应该在现在出现。
现在这情况他可没办法拿着御魔之杖溜掉。
难道是那几个家伙察觉到了自己的擅自行动,把计划提前了?
不,不对。
帕奇否定了这个猜想。
若是真的被发觉了他的小动作,那个吸血鬼猎人应该会亲自出手击毙自己才对。
那么现在应该是计划本身也出现了···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亚历山大,你没事吧?”
帕奇稍微抬起眼帘,看到张肥脸。
“咳···”他咳嗽了一下,用虚弱的声音说,“是你啊···新郎,你有见到伊莎贝拉吗?”
修摇摇头,回答:“现在这里简直是一团糟,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什、什么?”帕奇猛地支起身子,摆出一副又惊又怕的表情,问,“她不会有事吧?!”
说完,他又咳了几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一旁的艾琳娜连忙弯下腰扶住了他,安慰道:“不用担心,伊莎贝拉不会有事的。”
帕奇闻言虚弱地点了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有找到人了?”又是一个晴朗的声音,“让我来看看吧。”
一个庞大的身影走了上来。
啊哈,最难的一关来了。
帕奇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做出一副受伤呻吟的样子,但身体内部的所有器官的变形能力都开始全力运作了起来。
他当然早就变作了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不过在这大个子保镖面前,光是外表有伤,内部毫发无损,是瞒不过去的。
全身不止一处血管在帕奇的意志下纷纷断裂,各个不重要的骨骼都变形出裂痕,所有脏器都不同程度地伪装出了各类伤势。
就连心跳和血液流速,帕奇也细心地控制在了恰到好处的程度。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现在,超自然力量的狂乱似乎已经消失了,阿特菲斯张开感知域,迅速地扫了一遍帕奇的身体。
“双腿骨折,左手关节处扭伤,肋骨骨折三处,颈椎轻度挫伤,皮下出血,内脏数处淤伤···”他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尽快找牧师比较好。”
“诶,”艾琳娜奇道,“上次你对我用的那个不行吗?”
“灵能虽然也可以用于治疗他人,不过并不如神术方便,”阿特菲斯摇摇头,回答,“现在情况不明,我要尽量节约精力。”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罗曼也过来了。
他念叨了两句祷言,手中洒下一片金色光芒笼罩在帕奇身上。
帕奇不敢怠慢,全力配合着神术开始变形——他事实上是没有什么伤势的,得恰好变成配合罗曼神术“原本应该治疗到”的程度才行。
这是个非常有难度的行为,不过他还是做到了。
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番后,帕奇拄着手里的木杖站了起来,点头向罗曼道谢。而后他眼珠一转,斟酌了一番,开口说:“现在婚礼大概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还给你吧。”
说着,帕奇随意地将木杖丢给了帕奇,仿佛这只是一根普通的拐杖一般。
抢先拿到御魔之杖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他得从长计议才行。
但也不算是完全失败——至少他有了个理由可以合理地待在关键人物身边。
就在帕奇这么念头一转的时候,修伸手接住了御魔之杖,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握着魔杖的手弥漫到自己的全身。
这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拿到御魔之杖也有好几年了,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清楚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修也只是记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刚刚赶到了的阿特菲斯见“亚历山大”伤势已经恢复了,便转头向一旁的艾琳娜和修问道:“怎么样,有回应吗?”
艾琳娜摇了摇头,叹息道:“传讯术还是传不出去。”
阿特菲斯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刚刚我已经在附近看了一遍,还没有发现什么生还者···”
“也就是说这地方还能动弹的应该就剩我们几个咯?”一旁冷眼旁观的莎乐华冷不丁地说,“这小白脸倒是挺命大。”
说着,她挑了挑眉毛,语气不善地说:“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这话说得倒也是在理,在场的各位不是法师就是牧师,再不济也是个资深潜行者,更不要说阿特菲斯和莎乐华这俩了。
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亚历山大”竟然还活了下来,虽然也不是说不通,硬要说的话倒也有那么点奇怪。
“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帕奇故作一惊,茫然道,“刚刚那声音一响起来,我就和伊莎贝拉分开了——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茫然中带着一丝愤怒,还有那么几分对被抛下的恐惧,倒是扮得活灵活现,加上那语无伦次的辩白,活脱脱一个无辜被冤枉茫然失措的受害者,让在座的众人不由得想到了知名演员格雷戈在《杀母雷特》中那一场经典的演出,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扮得倒是挺像。”莎乐华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道寒光一闪,冰冷的念刃便直奔帕奇心口。
“啊!?”
“住手!”
这一击实在太过突然,众人一时之间完全呆立在了原地,没有料到莎乐华竟暴起杀人。
帕奇面对着突然的一刀,转瞬间脑袋里就闪过了千百条方案,但却没有一个能应对现在这个情况:他完全没料到这个女的竟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就这么出手要杀他,若是现在躲避,那么苦心做出的伪装就完全暴露了,要是不躲——这一刀的杀意绝对货真价实,帕奇几乎敢百分之百肯定这女的是真的想要杀他。
躲也是死,不躲更是会死。
到底是躲,还是不躲?
“算了吧,”间不容发之际,一只手猛地握住了莎乐华的手腕,“他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没必要下杀手。”
莎乐华念刃的刀尖恰恰刺入了胸口一寸,便再也捅不下去。
这个所谓的“亚历山大”吃了这一惊,好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蛤蟆,那痛呼都卡在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
这时候,他倒是三分演技,七分真情流露了。
到了这时候,其他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拦住她!”
莎乐华皱了皱眉头,也没理会其他人,只是瞟了阿特菲斯一眼:“我刚刚只是试探一下他,当然有我的分寸。”
阿特菲斯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松开:“看你那架势可不像试探。”
“若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来是试探,还有什么好试探的,”莎乐华翻了个白眼,“放手。”
“···”阿特菲斯沉默片刻,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好了,”莎乐华甩了甩手,若无其事地说,“既然还活着的都在这儿了,谁能解释一下上头这什么情况?”
她扬了扬下巴,指向天空。
那异样的星云依然肆意地扭曲着形状。
众人依然是戒备地盯着她——这个人刚刚突然出手杀人,没戒备才算是有鬼了。
阿特菲斯叹了口气:“我之后会盯住她的,还请两位解释一下。”
说着,他望向了艾琳娜和修——法师这种职业,通常情况下应该是最博学的。
有什么事儿问他们就对了。
“哼,”艾琳娜冷哼一声,一摊手,说,“我研究的主要是法术模型优化,你们看我也没用。”
阿特菲斯点点头,看向了修。
“咳咳,”修干咳了两下,也感觉到压力有点大,斟酌着语句,“理论上来说,天上的星辰应该是众神在世间的投影,通常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通常’会出现的情况,胖子。”莎乐华讥讽道。
“所以我才要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啊,矮子。”修歪了歪脑袋,反唇相讥。
莎乐华眉毛一挑,说:“你说什么!?”
“莎乐华。”阿特菲斯探手按住了莎乐华的肩,“现在没时间浪费。”
莎乐华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那么,继续刚刚的话,”修咂咂嘴,继续说,“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很明显是这些神遇到了大麻烦——我认为,应该是上界的问题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才导致了刚刚的情况,之前罗曼的神术失效也是一个佐证。”
“我已经重新沟通了伟大的战争之主,”罗曼当即打脸,“正常考虑,刚刚的神术失效应该是魔法狂乱的效应之一才对吧?”
“额···”修额了半天,辩解道,“那波洛斯有对你下达什么指示吗?”
罗曼摇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不就是了嘛!”修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地说,“天上都变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下达指示!”
这话说得他自己底气都不怎么足——先不说这地方连通讯术都被屏蔽了,神的指示下不下得来还是个问题,就算下来了,主物质界对于外位面的干扰有强烈的排斥,神一般也只会给特定的先知或者强大的牧师传达自己的意志——这种人往往能更容易地接收到神的讯息。
罗曼在战神教会的位阶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还真不一定会收到神谕。
“行了行了,”阿特菲斯摆了摆手——他本来问这个也就是缓和下气氛,也没真的指望修能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重要的是···”
“啊!”修的一声痛呼打断了他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修手中那根木杖散发出阵阵白光。
越来越高的温度令得修已经无法再握住这玩意,只能将它丢开。
修捂着右手,眼睁睁地望着掌心被烙出了一个奇妙的符号,像是七道闪电环绕纠缠而成的一顶冠冕。
那木杖脱离了他的握持之后并没有掉到地上,被无形的力量托在了空中,炽热的白色光芒环绕着木杖,逐渐改变着形态。
首先暴露的是纯银的杖身,继而显出无数顶礼膜拜的恶魔,七名高阶恶魔背负着七颗宝石,散发出迷离的光芒。
越发明亮的白色光芒猛地扩散开来,笼罩了所有人。
PS:一章四千字···感觉拆成两章双更比较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