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后,终于,踏出房间,向前方不远处槐树下的沈默走去。
可,走了一半,她又蓦地停住了,转身,小跑着折了回去。
原来,她突然想起忘记交代保姆把楼上的一盆长势最好的兰花抱下来,摆放在写字桌上。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田甜走近时,向客人致歉道。
“没事。”沈默粲然一笑。
这时,园区的大门开了,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兴高采烈唧唧喳喳地迎面走过来。
早餐店,在距离花园大概一两百米的右前方,那个杂货店的旁边,也是附近仅有的一家。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店面,说是店面,其实,它并没有什么特意的装修,就是人家的老屋,只是,多摆了几张桌椅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味道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十多年的老店了。
田甜经常在这里吃。
“你想吃什么?粥还是肠粉?也有包子和油条,还有炒(汤)河粉面条及蒸米粉等。”他们俩刚选了张桌子坐下,田甜就问。
这时,不知是不是有些晚了,客人不多,只有三五个。
一个系着满是油污围裙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过了塑的餐谱,“啪嗒”随手扔在桌面上,然后,招呼道:“你们想要吃点什么?”
沈默很是讶异的打量了一眼,那张胖乎乎油腻腻且毫无表情的脸,心里怪怪的。
“我要一碗瘦肉皮蛋粥和两根油条。”田甜首先说。
“那,给我来一碗汤河粉吧,还有三个肉包子。”紧接着,沈默也吩咐道。
于是,那个女人答应着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触铁锅的声响,可能有人在炒制什么。
“一个汤河粉。”那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不一会儿,那个女人就端着一碗粥放在田甜面前。
“哟,好快呀!”田甜禁不住感叹道。
“它这个可能是事先煮好的,她只要盛出来就是了。”沈默微笑着瞥了一眼道。
“嗯,有这个可能,因为,这个都不是很烫了,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温温的。”田甜也尴尬的笑笑。
很快,油条和包子也被一一送到他们俩的桌上。
“你吃呀!你的河粉是现煮的,可能还要一会儿。”田甜建议道。
于是,他有些勉为其难的笑眯眯的拿起了一个包子送进了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粉被放在沈默的面前。
这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瞧,田甜的粥都吃完了,而今,正在优雅的啃食着又香又脆的油条。
但,她只吃了一根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那根给了她尊贵的客人。
田甜结完账后,坐在一旁安静而耐心的等他,还不停的安慰道:“不急,你慢慢吃。”
这时,忽然,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田甜好奇的扭过头去看,原来下雨了,而且是太阳雨。
那个胖胖的女人连忙飞奔出去,把几张小巧的矮矮的折叠桌椅收了回去。
不过,没多久,雨就稀稀拉拉的停了。
幸好,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吃过早饭后,他们俩来到摄影楼,来到田甜的办公室。
他们面对面坐着商谈着影楼的未来和规划,因为沈默是资深的摄影师,所以,田甜特别信任他,再说,实践证明,他的意见和建议的的确确是可行,是可以笃信的,比如,花园的创建就是近乎完美的有力例证。
他建议道:“因为摄影室的空间有限,根本无法两个摄影师同时开展工作,所以,最好再搞一个摄影室。这样一来,便可以双管齐下,互不干扰。”
“可是,你将一直在这儿吗?我想,假期结束,你应该就要回电视台去吧?”田甜颇尴尬的笑笑。
“就算我只是临时帮你顶一下,可是,难道你就不打算招摄影师傅了吗?看目前情况,阿良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所以,有备无患嘛。再说,这是最起码的硬件设施。”沈默有些诧异,继而辩驳道。
“你说的也是。”田甜听后鸡啄米似的点头。
“知道吗?该花的钱,你还是要花的,省不得,我们用一小部分投资能获取多得多的回报,这又何乐而不为呢?”沈默唾沫横飞的侃侃而谈,“你不妨想想,你绞尽脑汁的为了节省买设备器械的一点点小钱,到时,却失去了客户,失去了好不容易才竖立起来的声誉,显然,这是得不偿失的。你说呢?”
“是的,你说得没错。”田甜赞许并认同他的观点。
顿了顿,她又说:“反正,你就是我的诸葛亮,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就是了。”
“不,不,话也不能这样说。首先,承蒙你对我的信任,但,我想说的是,我的意见和建议仅供参考,店里的大事小情还是要大家坐下来共同协商切磋的。”沈默一本正经的如是说。
田甜嫣然一笑。
于是,她让沈默自己去楼上逛逛,看哪个房间适合做摄影室,选择好后,以便布置。
沈默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便大踏步地向楼上走去。
他心想,最好和阿良的摄影室是在同一个楼层,这样,化妆、美发及更衣会比较方便。但,假如没有,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沈默不知不觉就到了摄影室门口,他往里探了探头,只见,阿良正端着单反弯腰弓背地在给一位女士拍摄,忙得不亦乐乎。
他想跟阿良招呼一声,但,张了张嘴,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也是专业摄影师,他十分清楚,摄影者最不喜欢在自己聚精会神的调焦凝神之际突然被人打扰。
于是,他便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这个楼,除了摄影室、化妆间、美发室和更衣室外,还有两间闲置的空房,不过,分别陈列着各式婚纱礼服。
暂且不管那些婚纱将无处安放,那两个房间似乎也不太适合做摄影室,因为,它们是狭长的,空间不够大,且,窗户朝西,西晒严重,到了下午,光线太过强烈,也不太适合拍照的。
无奈,只好到下面瞧瞧了。
下面的房子也不太适宜,瞧,窗外那高高的荔枝树遮天蔽日,居然把光线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了。那一排房均无一幸免。
哎,委实可惜了!
他这样想着,继续一间一间的查看,朝外面的房倒没有乔木遮盖视线,但,那是办公区域,只见,门上挂着烫金的大大的“财务室”三个字样的牌子。
如此,他只好拾级而上,往阿良摄影室上面的那层楼看看去。
终于,当沈默站在其中一间凉风习习宽敞明亮的房子里时,禁不住欣喜不已,嘴里喃喃道:“好,太好了!是它,就是它了!”
这个房间是长方形的,大概有二十多个平方。墙角随意放着一些不用的杂物。
他来到窗前,风儿轻抚着他的脸颊和脖颈,惬意极了。
他凭窗极目远眺,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禾苗,它们随风舞动着,犹如一条不时律动的巨大的绿地毯。
远处,有一条蜿蜒的河流,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金光闪烁,甚是美丽。
当然,河对岸,依然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不,确切的说,那里间或有荷塘几许。然后,就是黄墙黑瓦的农舍及绵延不绝的黛青色的群山。
其中,那座最高的山上,透过茂密葱茏的松树林隐约可见一座耸立的白塔,尖尖的塔顶直指天空,宛如一根巍峨擎天柱。
虽然没有古人登泰山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和霸气,但,这个小窗外的景致已经是足够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了。
总之,他喜爱之至。
于是,沈默喜出望外的跑下楼去,并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喜讯告知田甜女士。
闻言,田甜毫无异议,全力支持他着手筹备,并派了一个妹子去帮他。
与此同时,田甜也马不停蹄的去采购器械耗材等,不过,沈默特别交代除了相机外。
因为沈默使用习惯了自己的相机,而且,他也带来了。
他的相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机器,更不是几百元便能搞定的傻瓜相机,那可是他唯一奢侈的物品,价值八万多。
可以说,那是他至爱,他宝贝得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
提及这个相机,当初购买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晚上。
有日,他去了一家数码城,本想随便逛逛,顺便享用一下商场免费的空调。
于是,他边走边看。当他看见其中一款相机时,不禁爱不释手,但,瞥了一眼那个价签,又不得不识趣的放回去。哎,无奈,囊中羞涩啊!
然而,回到家里,他就是不甘心。
后来,他又连续两次去,看一看,摸一摸,每次,都假装是第一次来。
柜台里的女的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嫌贵,于是,竭力介绍别的要便宜得多的产品。但,他却看也不看就使劲的摇头。
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无一例外的,这天,他又落寞的离开了那个柜台。
后来,他咬咬牙,一横心,就把自己存折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
可是,那可是他存了好几年准备用来结婚的钱啊。
其实,他不是没有犹豫和徘徊过。
但,当他站在数码柜台前端着那部相机左看右看,而感受到那个女营业员不屑和讥讽的眼神时,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于是,他如土豪般干干脆脆的高喊道:“帮我打包!”
当时,那个女的惊诧极了,她目瞪口呆。
然而,她依然站在那不动,冷冷地斜睨着他道:“先生,你确信你看清楚了吗?那可不是八百六十八哦!”
沈默一听就火了,气不打一处来,也陡地提高嗓音道:“嘿!我说,这位小姐,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还是怎么的?”
说着,他猛地把装钱的塑料袋往柜台上狠狠的一掷,瞬间,发出啪嗒巨响,只见,他用手猛然向外拉了一下塑料袋子的底部,一扎扎捆绑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豁然出现在柜台上,凌乱的堆成一个小小山包,恍如日本的富士山。
“小姐,你看,这些够吗?这里一共九万五千元,如果我眼神没问题的话,我想,那部进口相机也不过是八万六千八百零一十八元,对吧?”沈默冷笑着挑衅的说完,用一双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柜台里的女人。
只见,那个女的瞠目结舌,立即捂住大张着的嘴巴连连后退。
也许,这个势力的女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衣着寒酸、不修边幅恍若流浪汉的男人居然有那么多钱,居然还真的就舍得花钱购买如此昂贵的东西。
“哎!你卖不卖?”沈默莫名其妙的盯着那个女的朗声叫道。
“卖?”这时,那个女的仿佛才从梦中惊醒了般,苍白的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笑,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似乎讨好的说:“怎么不卖呢?先生,哪有不卖的道理?”
说着,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沓收据来,她低头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看得出来,她那握笔的手明显在抖颤。
也不知是不是太激动了,还是太高兴了?
不多一会儿,她开好单,抬起头,向左前方指了指,满脸堆笑道:“先生,请在那里交钱!”
于是,沈默又把柜台上的那一沓沓钞票重新装回袋子里去,那个女人也笑容可掬的帮忙装。
买过单后,女售货员早已把相机装在一个精美的塑料袋里了,见他走过来,便双手递到他手上,嬉皮笑脸道:“先生,你慢走!欢迎您下次光临!”
沈默眼皮都没抬一下,拎着鼓囊囊的塑料袋子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数码店,俨然一位所向披靡大获全胜的将军走下战场。
走到拐角处,他终于忍不住了,禁不住狠狠地往数码店方向白了一眼,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该死的臭娘们!势利眼!属狗的!哼,瞧瞧,那副丑恶的嘴脸,那前前后后截然不同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