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闻言,田甜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勉勉强强控制住笑,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看你对摄影器材比较在行,而我不太懂,却想要买一部上档次的,所以,想请你帮我参考参考。”
“就这么简单?”那人似乎不太相信似的,歪着脑袋,一脸怪异的表情。
“对。就这么简单!”田甜肯定地回答。
“可是,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之前,你我并不熟识,甚至,连见面都没有。”
也许,头发散披下来有点热,他用手撩了撩脑后的头发。
见状,田甜知道他有可能没有橡皮筋了,便贴心地送上了两根黑色皮筋。
他感激地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没错。今日之前,你我从来没有见面,所以,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可是,你相信女人的直觉吗?”
“哼!”他头一仰,咧了咧嘴巴,很不以为然地哼哼着。
田甜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根本就不信“直觉”这回事,认为那都是痴人说梦,都是胡说八道。
于是,她直直地盯着对方胸有成竹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曾任职于某婚纱摄影楼,现在,那个影楼正在装修中,对不对?”
听罢,刹那间,对方愣住了,他瞪大双眼讶异地看着她,俨然一副特别不可思议的样子。
“对吗,先生?”田甜又调皮地追问。
“额,”他愕然地微微颔首。
“那,还愣着干嘛?我们走吧!”田甜催促道。
他有些迟疑,但,想到自己连回去的车票钱都没有了,又看看自己手伤脚伤且裤破的一副狼狈相,只好从了此权宜之计吧。
见他同意了,于是,田甜立即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缓缓停稳后,他踏上了车,但,仿佛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
“师傅,我们去医院。”一上车,田甜就对着司机师傅道。
“去哪个医院啊?”前面的司机扭头疑惑地问。
听后,她霎时愣住了,对呀,她忘了,这是深圳,是特区,应该有不止一家医院的,可她又说不上任何一家的名。
于是,想了想,她说:“那,最近的吧。”
闻言,师傅若有所思的轻轻“哦”了一声后,便转过脸去,开始驾车。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果然不远,十来分钟后就到了。
田甜如数付了十元钱车费后就下了车。
她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外科急诊室门外坐下,然后,又马不停蹄地主动帮他去挂号。
田甜接过他递过来的身份证后,这才得知,他叫沈默,二十八岁。
挂号窗口人很多,排着长长的队,幸好,不是很难,所以,不多久就轮到了她。
挂号费很便宜才一元钱。
她拿着写着他名字的诊疗本和挂号票返回到急诊室,并把它们递给了护士,用以排队。
然后,她又返回到走廊上的椅子上紧挨着沈默坐下,顺便把手里的身份证还给了他。
“嗬!你也姓沈啊?太巧了!原来我们是本家呢。”她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道。
“你也姓沈?”他不由抬起头来,怔了怔。
“是呀。”田甜毋庸置疑地咯咯地笑着。
“你哪一年的?”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反正,我比你大。”
“鬼信!”沈默断然否定,接着,又细细打量着她,还是摇摇头,道“不像,不像。我看你最多也就二十四岁。”
田甜不置可否又神秘兮兮地笑笑。
她不想跟他争辩下去,因为,那样,毫无意义。
大也好,小也好;老也好,嫩也好,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年龄,只是两位数字而已。
“反正,记得叫我姐就对了。”她嫣然一笑道。
在闲谈中得知,沈默原来真的就职于某婚纱摄影楼,而且是该影楼的中流砥柱,在当地附近小有名气。
因为,影楼被台风破坏严重,所以,不得不停数月,用来装修。
于是,他正好趁机到处远足,顺便摄影和观光,也玩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 护士出来叫了“沈默”的名字。
于是,他便一瘸一拐地进去了。
田甜害怕那种血淋淋的血腥场面,所以,便选择到外面走走。
沈默那手臂上的伤没什么,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可是,他膝盖上的伤就重得多了,依稀可见骨头。
“怎么摔了这么严重?”医生拧紧着眉头问。
“小偷偷我的钱,被我发现了,我不想给他,所以,死死拽着,被他拖曳的。”沈默如实描述。
“你傻啊。他要钱,你给他就是嘛。还有什么比生命和健康更重要的呢?”中年医生笑笑说。
医院外面,很热闹,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饮料摊等,旁边还有一个公交站台。
一辆辆公交车从旁侧呼啸而过,让人胆战心惊。
可是,那些商贩们却是那么的镇定自若,那么的淡然从容,毫不畏惧,仿佛那风驰电掣般川流不息的只是动画片里的道具一般。
田甜却害怕,不敢久久在这逗留。
然而,正当她即将要转身离去时。
忽然,她猛然看见有个乞讨的老者跪在不远处路旁的一树影下,面前静静地放着一个瓷盆。
只见,他低垂着脑袋,光着膀子,大汗淋漓,裸露着一条被截断了的胳膊,背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也不知是烧伤还是烫伤的。
看见这位乞讨的老先生,她立即想起了那个毛夏。
想到毛夏,她的心里就犹如被压了一座巍峨的泰山一般,沉重极了。
她微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会儿,她不禁抬起步子快速地走了起来,同时,双目向四周搜寻着什么。
当前面有个没人的电话亭映入她眼帘时,她禁不住三步并作两步急不可耐地走了进去。
顷刻,只见,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张电话卡来。
她熟练地把卡插进卡槽里,接着,把本子翻到某一页,“哒哒哒哒”地按下相应的键。
一阵嘟嘟声后,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音。
“喂!哪位?”
“喂!队长,你好!我是沈田甜。”
“沈田甜?”对方似乎想不起来是谁。
“就是,那天在步行街,你送去医院的那人,一个女的。”她耐心地提醒着,启发着。
“哦!原来是你啊!我想起来,想起来了!”接着,电话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
“队长,我想问问,化验的结果怎出来了吗?”
“呀!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可是,半个多小时前,我打了你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
“额!你刚给我打电话啦!不好意思!那是因为我不在家,现在,还在外面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打个电话通知你。我今天去了局里,结果出来了。恭喜你!”
“这么说,他是……”
“是的,经血液鉴定,你和那个孩子的母女关系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
电话里的声音洋溢着兴奋。
“真的吗?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遍遍地反问,核实。
但,很快,那难以言表的激动和喜悦之情,逐渐变成一串串潸然而下的泪珠。
与此同时,她的心在抖,在疼,如被凌迟般。
当她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过着那样的非人生活,居然是一个人人鄙夷并受尽苦难的乞丐时,作为一位母亲又怎能不伤心难过呢?
可怜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她在心中哀嚎着。
电话里,对方叫她立即“来一趟”。
她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挂掉电话,她拔掉自己的电话卡,木然地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
她稍稍平复一下自己情绪,擦了擦脸颊的泪水,然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她来到一个偏僻无人处,从包里数了六百元钱来,并紧紧地拽在手心里。
她打算把这些钱给沈默,然后,自己立即动身启程。
可是,当她来到急诊室时,却发现他还没好,仍在被屏风隔着的里面。
于是,又退了回来。
她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纸和笔,低头唰唰地写下一串数字,接着,用这个纸包裹着那些钱握在手上。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拧开水龙头在反反复复地洗手,她赶忙走上前问:“医生,我想问一下,沈默的医疗费大概要多少钱?”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要交了费才知道。”他眼睛转了转说。
“医生,是这样的。现在,我有急事想要离开。你看,六百元够吗?”
“哦!六百,够了!太够了!”医生胖胖的脸上洋溢着笑意。
于是,田甜把这个纸条连同钱递给了医生,说:“医生,拜托你转交给沈默,好吗?”
正在擦手的医生点了点头,怒了努嘴,示意她就放在窗户下的桌面上。
她道了谢后,面向屏风喊了起来:“沈默,我有事要提前走了额。我给你留了钱。还有,那个纸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你随时可以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