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果真没错,就是这里。
当田甜看着站牌上那豁然醒目地标示着“汽车总站”的路经站名时,心中不免掠过一丝窃喜。
终于,她翘首期盼的那路公交车缓缓地驶了过来。
一到汽车站,她就买了一趟最近的车票,准备早点回去。
当她乘坐的班车一摇一晃慢慢地驶离汽车站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奇妙的激动,诚然,脸上也漾着稍纵即逝的浅浅的笑靥。
要回去了,终于,要回去了。
想到自己还有一大摊的事情尚未处理,她又不由蹙紧了眉头,随即,轻轻地叹息一声。
坐在车上,时间长了,难免有些乏味,她有些后悔自己上车前没有买几张报纸或一本杂志来打发无聊而漫长的时间。
无奈,她也只有百无聊赖的把脸扭向窗外了。
她目不转睛地木然地观赏着炽热阳光下田园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垂头丧气的花草树木。
随着汽车的疾速前行,远远近近的景致也在不断更换着,变化着,一桢又一桢,犹如电影或电视剧播放时片头的图片一样。
椅子很硬,对于苗条瘦弱的田甜来说,久坐,无疑是一个残酷的考验。
终于,越来越近了。
她禁不住油然欢喜起来。
然而,正当田甜欣欣然憧憬着很快就能到家时,班车却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她好奇地把头探出窗外一瞧,那里写着个大大的“布吉”两个字。
原来抵达布吉关口了。
“下车,下车,就在这儿下车!全部都在这下!”卖票的面向大家叫嚷着。
车厢里一阵哗然,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有胆大的开始质疑:“师傅,不对啊,这好像还没到地吧?”
“就是,还没到,就把我们当猪仔丢在关外了。”……见有人带头申诉,有些人也开始大胆起来,禁不住跟着纷纷附和着。
“咦?我说,你们是不是没坐过车?到深圳就是送到布吉关外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你们看看外面,哪辆车不是开到这里就掉头的?废话少说,下车,下车!”那个售票员两手叉腰凶巴巴地呵斥着,一副不容分说由不得你的架势。
无奈,尽管很不情愿,大家也都纷纷拿起自己的行李默默地向车门外走去。
当最后一位乘客的脚刚落地后,车门便“哐”地立即关上了,旋即,掉了头就绝尘而去。
看着决然离去的车,乘客们又立即炸了锅,骂骂咧咧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快和不满。
但,愤怒归愤怒,不平归不平,牢骚归牢骚,如何继续下一段归途,这是摆在大家面前最现实且刻不容缓又急需解决的问题。
有老练一点的,直接提着行李就一声不吭地向关口走去。
见状,田甜略一思忖后,也默默地跟上去。
毕竟,再怨声载道,再嘟嘟囔囔,也不可能有人开着桑塔纳来接大家回去了,还是要想办法,自己解决的。
不一会儿,后面的人也稀稀拉拉三三两两地跟过来了。
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建筑上“深圳经济特区·布吉检查站·验证厅”几个醒目而且巨大的蓝色大字,所有从车上下来的人几乎都步履匆匆地奔向那边,乌泱泱的鱼贯而入。
里面熙熙攘攘人头涌动,如菜市场般嘈杂不已。
虽然好多个窗口都在办公,但是,几乎每一个窗口都无不例外地排着长长的队伍。
“欸,欸,你干嘛?干嘛?谁叫你插队的?”忽然,在田甜身后的不远处的大声公传来了雷鸣般的怒斥,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好奇的扭头一看,只见,有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右手正拿着个喇叭对着自己的嘴巴,怒不可遏。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第二队里,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正在插队。
可是,不知是那个女的耳朵本就有问题还是根本就听不懂普通话,那个女人却无动于衷,压根儿就无视后面那个工作人员的警醒。
也许,他原本就暴脾气;也许,日复一日的长时间的重复维持秩序的工作早已磨灭了他的耐心,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二话不说就像拎一只小鸡一般把那妇女揪了出来,直至到队伍的最后面才狠狠地一掷。
兴许对方太用力了,她猝不及防的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
那个妇女懵了,她定了定神,一脸错愕地盯着面前这个暴怒的年轻人。
“你耳朵聋了?排队!” 年轻人那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嘶吼经大声公一扩大,刹那间,就震耳欲聋、山崩地裂。
顿时,整个大厅里突然鸦雀无声。
立即,引来了众人聚焦的目光。
那个比他母亲还年长得多的妇女嘴巴张了张,一脸委屈和可怜,就像一只惊魂未定的小麻雀。
这时,有人幸灾乐祸的冷笑,有人震惊,有人心生怜悯,当然,也有人对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工作人员而愤愤不平……
但,只能憋着,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最后,那人威严地瞪了妇女一眼后,便退到他原先站立的大门边的位置,继续一脸肃穆地巡视着前方的队伍,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管理”实在是稀松平常了。
“亲爱的同胞们,请注意!为了更快更顺利的检验证件,同时,也为了您能早点踏上路途,请自觉主动地排好队!请排好队!也请把您的身份证和边防证拿在手上,以便我们工作人员查验!谢谢大家配合!”
一会儿,广播里传来了广播员响亮的播音。
有人如梦初醒似的在口袋里摩挲着寻找起来。
这时,田甜无意间发现有个男的脸红耳赤地急得团团转,他看上去就十六七的模样,一脸单纯和稚气,那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无不在昭示着他的学生身份。
原来他不知道要边防证,自己根本就没办。
无奈,旁人只能地投给他一个无比同情的眼神,却爱莫能助一一离开。
看着和自己同坐一辆车的人都纷纷过关了,他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心急如焚,最后,实在绷不住了,竟泣不成声起来,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奔涌而下。
早已等候在关内的大巴上,有个售票员在轻点着车上的乘客数,可左点右点后,发现少了一个。
“咦?谁还没上车?”他很纳闷地问在座的各位。
“那个靓仔。”有人答。
“你们知道他去哪儿啦?”他蹙着眉问。
“可能上厕所了,嘿嘿!”有人开玩笑道。
“会不会不知道要到这里来?”、“也有可能没来过,迷路了。”……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测着。
“不是的,我想,有可能他的证件掉了,当时,看上去,他很着急又不知怎么办的样子”这时,后面有个女的说。
“你在哪里看到他了?”售票员问。
“就在那个大门口旁边的一棵树下面。”
“那,他有什么明显特征?不好意思,我没有印象了。”
“他,上身是蓝白条纹的T恤,横条纹,下身是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背着一个帆布书包。”那女的详细描述着。
听罢,售票员就对着在座的乘客道:“那,就请大家再耐心等等额!我去找一下他。虽然,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我特别内疚和抱歉,但,也不能把那和我们一路同行的小子就仍在这里吧。你们说是不是?”
说完,他无可奈何地笑笑。
车厢里也传来了稀稀疏疏的笑声。
于是,那个售票员“通”地跳下车,随后,耳畔响起了一阵渐行渐远的急促的奔跑声。
只见,大厅门口果然有一株鸡蛋果的树,可树下并没有那个女的所描述的身影啊。
他只好转身急匆匆地来到验证大厅,扫视着那一个个纵队的人,可也没有。
“奇怪?那小子究竟跑哪儿去了?”他既失望又纳闷地走了出来。
就在他想去厕所看看时,一抬眼,他看见了迎面走来一个鼻子通红抽抽搭搭的小伙子。
“你是我车上的吗?”售票员拦住他问。
小伙子猛地抬起头,很是惊愕的样子,随后,“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妈妈般,顿时,亲切极了。
“那,你验证了没?怎么还没上车?他们都在车上等你呢?”听到对方一连串的问话,他嗫嚅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你碰到什么难题了吗?”这时,售票员无意间瞥见了小伙子眼眶里那晶莹的泪珠,于是,关心地问。
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道:“我没办边防证。他们说过不了关。”
“就这事啊。”售票员笑笑道。
小伙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无所谓的表情不禁大惑不解,心想,难道这事还不够大吗?我都不能去深圳了。我有可能要打道回府了。
“怎么?你?”
“不用担心。这个好办。来,跟我来。”说着,他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