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和田甜刚来时一样,然后,他们被簇拥着上台做自我介绍,接着,玩据说 “可以增进彼此感情和团结的游戏”。
那样幼稚的游戏,玩一次,你会觉得新鲜,会让你想起渐渐模糊的童年趣事。
可是,总是一成不变,田甜又觉得索然寡味,没有意义。
因为大家毕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早已过了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
大家心照不宣的在装,在演,不就是奔着自己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吗?
看着这三个单纯朴实的老乡,田甜真的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悲哀的是,此时此刻,处于兴奋状态中的他们,对于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传销组织的大网中却浑然不知。
天真的以为那些人是全世界最最好的人,是那么无条件的爱戴他们,尊敬他们,感觉比自己的亲爸亲妈都要好一千万倍。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看似热情的背后,蛰伏着可怕的阴谋。
不过,听了介绍之后,知道了他们分别姓甚名谁了。
那个年长一点的叫林中生,那个女的叫汤梅,那个年少一点的男青年叫向阳。
很快,田甜就大概知悉了这个组织的体系,最大的是总监,依次往下分别是老总,主管,经理,业务员。
只要交了会费,那么,就是业务员。
当新人交了几千元后,那么,不同头衔的人将得到相应的份额。
从下到上,分别是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二,百分之五十二。
一个“优秀”的业务员,如果一个月内拉拢十余名“新朋友”,那么,其当月月薪就能高达四五千。
里面的人灌输新成员只要拉进“新朋友”即可坐拥千万身家的发财致富理念,甚至,大言不惭的宣称“半年买车,一年买房”。
每个新人要列300个亲朋好友的名单,并一一打电话。
不过,打电话也有严格要求。
譬如,第一次电话,向对方问好,只是联络感情,不多说;第二次电话,要说公司待遇好,薪资高,有很好的发展和前景,庆幸的是,现在正在招人,可以试着帮对方争取一个名额;第三第四次,就直接邀约对方具体时日过来。
每周打一次,每次不要超过三分钟,以免言多必失。
主要是不择手段的吸引对方过来,让对方觉得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在求她过来。
当新人犹犹豫豫摇摆不定时,有人会及时带他去到别的窝点窜门,参加“一周成果分享会”。
这样,刺激一下,在加上旁人的煽风点火,这时,新人往往容易失去理智,一冲动,就把钱给交了。
可是,如果后悔,苦苦哀求要退费时,谁都不会理你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给他们三个做思想工作,那些人总爱叫上田甜,目的是做活广告。
说什么“这个也是我们的新朋友,来这里当天就痛痛快快的把会费交了。”
受不了,田甜真受不了了。
他们怎么花言巧语是他们的事,干嘛把无辜的自己给扯进来呀?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因为,到现在为止,自己不是还没有交钱吗?
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他们才勉为其难的缴费。那样,自己将万分内疚的。
所以,有好几次,田甜都想澄清和坦白。
编造出合适的理由向自己不同的亲朋好友骗取钱财,那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新人进来的前两天,就专门研判这个。
当然,里面的人有纸笔侍候。
这天,参加完“成果分享会”回来时,刚好向阳的爸爸打电话来了。
电话急促的响着铃,可是,总管却拿着他的电话,迟迟不接听。
“不能乱说话额!否则,后果自负。你就说,你很好。只是为了有一份更加轻松和工资高的工作,想参加一个电脑培训班,需要四千八百元。”
他如此这般的叮嘱着。
无可奈何,向阳只好老老实实的照说。
于是,信以为真的向阳的爸爸真的把钱一分不少的汇过来了。
可是,汤梅和林中生却无论如何都不交。
汤梅是不敢,而林中生是不愿。
对于一个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的林中生来说,自己身边的亲朋都清一色的贫穷,就算有几块钱,也是人家起早贪黑一身汗水一身土刨地砍柴或者伐木换来的。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块一块的积蓄起来的。对于这样的血汗钱,自己怎么有脸去骗呢?
所以,死都不交。
于是,他强烈要求离开。可是,他们不让,毕竟是一块到嘴的肥肉。
当那些人当着大家的面,对林中生左右开弓又打又踹,还不时的把他的脑袋拎着浸入到脸盆里那冰冷的水中时。
田甜震惊极了,她的心不停的战抖着。
如果从前的那两个录音,田甜还将信将疑,原以为他们是为了吓唬新人而自编自演的情景剧时,现在,她彻底相信了。
不行,我一定要报警,否则,真的要出人命了。
田甜这样想着。
于是,她本能的把手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她才猛然忆起手机被他们没收了。
怎么办?
田甜不禁心急如焚。
她把焦急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奇怪,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同情,俨然是在观看一部港匪片。
显然,那些人是在杀鸡儆猴。
向来就心地善良的田甜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用廋弱的身躯护住林中生。
“别打啦,你们别打啦!要出人命啦!”
看着如此不识相的田甜,那些人面面相觑,禁不住诧异极了。不过,很快,其中一人就一脸邪笑。
“哟,小娘们!胆子够大的。”
看着步步紧逼的他,田甜也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别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我相信,你们谁都不愿愿意后半辈子就在班房里度过,更不想让你们的父母失去一个儿子。
“请别忘了,我们是来赚钱,来发财的。我们今日能聚在一起,就是莫大的缘分,就是兄弟姐妹。所以,我们要相互爱怜,怎么可以相互殴打残杀呢?
“放开他吧!放他一条生路,也是给自己一条出路。他不交钱,也许,他真的没有钱;也或许,他不适合做事业,也没有发大财的命。人各有志。你们就发发发慈悲,放了他吧?好吗?”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的,杀气腾腾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甚至,有人低下了头。
见状,田甜趁热打铁。
“你们现在都还那么年轻,有大把的美好前程等着,也有各种各样赚钱的机会。不说别的,你们想过自己老家那勤勤恳恳节衣缩食的父母吗?
“如果你们进监狱或枪毙了,他们会多么伤心难过?有多少父母,当听闻自己的儿女犯罪后,便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的?
“再说了,就算我们没有立即腰缠万贯,但最起码我们是自由的,总比在监狱里被人猪狗不如的管着监视着要强千万倍吧?
“所以,行行好,放了他吧!你们老家的父母还渴望着你们早日娶老婆,每天都盼望着抱孙子呢!”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有的还抹着眼泪。
也许,田甜的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触动了他们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根情弦。
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那个卷发的头目挥了挥手,示意林中生离开。
此刻,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林中生不敢相信的愣住了,他头发上的水在淋淋沥沥的不断往下滴落。
突然,醒悟过来的他如离弦的剑一般没命地奔向大门,连自己的行李都不要了。
回荡在耳畔的是一串渐行渐远的疾速而沉重的“哒哒哒”的脚步声。
“欸,林中生!林中生,等一等!”
有人叫喊着提着一个行李袋紧跟着跑了出去。
可是,林中生却误以为是里面的人又要抓他回去。于是,后面的人越是紧追不舍,越是大声叫他,他就越害怕,更加跑得越快。
无奈,最后,那人只能哭笑不得地把他的行李给提回来了。
林中生走了,那些人有些后悔,于是,他们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田甜的头上,认为就是她爱多管闲事,爱出风头。
最后,把她软禁了起来。
不准外出,白天也被反锁在房里。
面对如此礼仪,田甜不禁在想: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不,坐视不管,见死不救,这不是自己的风格。能让林中生逃出魔窟,自己委屈一下又何妨呢?
可是,等待她的将是无边无际的孤寂。那种没有人说话,没有书看,没有电视看,也没有广播听,更不能欣赏悦耳的音乐,田甜所能做的就是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上俯瞰楼下进进出出的行人,她都要疯了。
从这扇窗里,她感知了天气的变化,以及月的阴晴圆缺。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无聊的趴在窗边低头俯视,看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这时,忽然,一个稚嫩悦耳的小孩的声音响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