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了脚站在旁边的树后,四下看却没见到人,只见周嘉敏从旁边的花丛里抱出只黑猫。周嘉敏蹲下身,把黑猫放在水泥地上,“凯特,就算我晚回来也不用担心,你自己在家里好好呆着。天晚若是下雨被淋到你会生病的,万一你迷路找不到家,姐姐会担心你的。”
季予乾皱着剑眉,看看那只黑猫,应当是她们第一次遇到时她救的那只猫。之后,他看周嘉敏打开了盒子,放在黑猫跟前,“今天的宵夜是又安哥哥请的,请你吃牛排,快吃吧,姐姐这么晚回来,你肯定饿了。”
黑猫温顺地喵喵叫了两声,在周嘉敏光着的小腿上蹭了两次,趴在盒子上吃起来。周嘉敏被弄得很痒,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响若银铃,敲进了季予乾的心房。他有点汗颜,自己是误会她了。
周嘉敏蹲在暗黄灯光里,显得很娇小,齐腰的长发带风吹得一飘一飘的,季予乾看得出神。
又听周嘉敏说:“凯特,你知道吗?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可以完完全全讲真心话的朋友,想想自己还真是挺惨的,除了你什么我都没有,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我。人是很复杂的,有时嘴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跟本不一样,表面上对你好,心里说不准是怎样鄙视、厌弃你呢。姐姐,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如愿还了欠下的债,姐姐也不知道要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呆多久。”
季予乾开始自责起来,他就是周嘉敏口中说的那样的人,也许她刚刚已经看出了自己对她的不屑,她才在这感叹。
这时花坛里窜出两只更小的猫,一只黄色,一只灰花,见黑猫在吃东西喵喵叫着,跟过来,周嘉敏看到它们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说:“小猫咪,你们是凯特的朋友对不对,你们也无家可归了,躲在这睡觉,你们也饿了,可是姐姐只有这么一点吃的啊!要不你们在这等等,姐姐上楼给你们取猫粮。”
说着周嘉敏站起身,揉了揉膝盖。之后跑回楼里,一小会儿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小铁盘子,还有一个装水的瓶子。一个盒子已经装着猫粮了,她把水倒在另一个空盘子里,放在地上看三只猫吃起来。
周嘉敏蹲下身,摸摸黑猫,“凯特,看看它们和我们一样都在外面流浪,没人管,没人理,没有自己的家,是不是也很可怜?一会儿咱们给它们搭个小窝吧。”
季予乾听周嘉敏的自伤自感,看着那个显得瘦弱娇小的身影,竟有些心疼她。他手放在身旁的树干上,用力抓着,他想为周嘉敏做点什么,可似乎又不知道做什么。而反思自己今天带给她的,表面上是一餐饭,实际上是想她远离沐又安的“鸿门宴”。
这时见周嘉敏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找出两个空鞋盒,又在旁边的草丛里抓着些枯草铺到盒子里,之后拿着两个盒子回到了楼里。这过程中黑猫一直安静的跟在她身边。之后周嘉敏又出来,拿起已经被猫咪吃光喝光的铁盘,对黑猫说:“凯特,带着它们两个回新家吧。”
只见黑猫喵喵叫了两声,旁边两只小猫真的跟着黑猫跑回了楼里。周嘉敏走在几只猫旁边,也打算回家了。季予乾眼见嘉敏对几只猫的关爱,心想她对动物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对人了,善良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不分对待谁。
看来她真的很孤独,所以才不停的对着猫讲话,让猫陪着玩。这种生活状态,有又安那样一个朋友,她确实会相当重视。
季予乾转身往上车走,刚打开车门,忽然听得身后楼里“啊!”一声惨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带着惊恐和凄厉……
季予乾被叫声吓了一跳。之后传来叮叮当当声、吵杂的猫叫,季予乾来不及细想,随手甩上车门,大步往周嘉敏走进的楼里跑去……
跑到二楼半时,季予乾脚步滞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只见三楼一蒙着脸的壮汉,背对着楼梯,一手攥着刀逼在周嘉敏脖子上,另一只手抓着嘉敏的一只手,正在往一个开着门的屋子里进,两人手抓在一起的手声无地滴着血。红色血滴似断线的珊瑚珠串,纷纷洒洒下落,无法分辨到底是谁的血,只觉得满地鲜血,红艳艳煞是触目惊心!
黑猫在壮汉的的腿上不停的撕咬着,时不时发出类似婴儿惨兮兮哭声的哀嚎;它的眼中放出幽绿的光,在半黑的楼道里,宛若精灵。凯特的哭嚎,加上之前铁盘坠落的噪音,并没有唤出一个“雷峰”,整栋楼的房门都无情地紧闭着。
季予乾心急如焚,又不能发出声响,惊动了歹徒会有什么结果,他不敢想象。现在周嘉敏被壮汉肥大健硕的身子挡着,除了被壮汉拉着的手,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形和状态。好在壮汉正推搡着她往门里走,背对着楼梯,跟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季予乾放轻了脚步,左右看了一下,拾起楼道里的一块砖头,上前照着壮汉的后脑猛力击下。
壮汉听闻耳后有声,头上生风,本能地抬起拿刀的手去挡季予乾即将落下的砖头。周嘉敏觉得脖子上一空、壮汉抓着她手力度减轻,她奋力转身翘脚去夺他手中的利器。
此时季予乾趁周嘉敏与壮汉二人在撕扯之间,拧住壮汉胳膊,意欲将其压在墙上。壮汉眼见行动失败,拼尽全力挣脱季予乾,仓皇窜逃。
季予乾跟在其后紧追两步,只听身后一声响。他回过头就瞥见面如白纸的周嘉敏,整个人散倒在地上,瘫成一团。
季予乾无奈只能停住追歹徒的脚步,返回门口去扶地上瑟瑟发抖的周嘉敏。季予乾心痛万分地问:“周小姐,你怎么样?”
周嘉敏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几个字“快报警!”
季予乾这才回过神来,抽出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找摸出电话,打了110。
季予乾挂断电话后,看看鲜血无声蔓延的地面,再低头看看面如土灰、目光游离的周嘉敏,闷声说:“先送你去医院,警察说这地方要尽量保持事发时原状,所以……”
“我没事,在这等警察吧。”周嘉敏气若游丝,弱弱地回复季予乾。
季予乾意外地看着强作镇定的周嘉敏,发现她一直在发抖的手里还死死地握着刀刃。他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周嘉敏满是鲜血的手,“把手松开,刀扔掉。”
周嘉敏这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听话地松开手。粘着鲜血的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季予乾感觉这柄血刃像是落到了自己心上,狠狠地扎在了肉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疼痛,只能感觉到铁器入肉时的寒凉。
周嘉敏微倒在季予乾怀里,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感到周身无力。
季予乾看着受惊后虚弱的周嘉敏,心狠狠地痛着,“走去医院!”他声音犹如夏夜天边传来的闷雷,似乎之后马上就是狂风骤雨,现在他不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在向周嘉敏发出指令。
这时蹲在周嘉敏旁边黑猫凯特,喵喵叫着,满眼是受惊后带着暴躁的惶恐,幽绿的眼睛,应着地面的血红,有些恐怖。周嘉敏看看黑猫,“凯特,回自己窝里去!不要出去乱跑,在家里才安全,那个坏人你追不到。”
黑猫凯特在周嘉敏满是血的白裙子上蹭了蹭,才一步一回头地往阳台上、自己的小窝里走去。黑猫的肉爪每踩一步,就印下的三四瓣红色,似血色红梅,凄美地绽放在白色的地砖上。
季予乾说不出自己此刻有多么痛心疾首,语言无法表达他的想法。他加大力道把周嘉敏横抱着站起身,刚要迈步。怀里的周嘉敏扭动一下身体,“季总,放我下来。”
季予乾不知道周嘉敏意欲何为,只能轻轻放下她,周嘉敏脱离季予乾的手,吃力地站直身,身体有些摇晃,季予乾伸手想扶住她。周嘉敏勉强挪了一步,“没事,季总不用扶我,身上全是血,弄脏您的西服不好处理。”
季予乾听这话,一时语塞。周嘉敏又说:“我手应当没事,家里有医药箱,自己包扎一下,估计过两天就好了。”
对于周嘉敏对自己的客气和周嘉敏自身的坚强,季予乾不知做何评价。如果换作一般小女生遇到这种事,早就吓晕了,或是抱着个人哭个没完没了。而她,不用扶、不用去医院,居然还在担心他的衣服。她也太过镇定点了吧!
这时,楼外传来呜咽的警笛声,嘈杂急促的脚步声,隐隐嘀嘀的对讲机复音声,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凯特听闻又从自己的小窝里跑跳出来,浑圆的眼睛瞪得老大,跑到周嘉敏跟前,围着她的脚绕圈跑着,喵喵大叫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