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位于黄泉路中间路段,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条石级小路外,其余尽是刀山剑树,十分险峻。
薛贵的阴魂此时正在石头小路缓缓攀登。
“上去看看亲朋,然后就赶紧下来,我们还要赶路呢。”下面的阴差催促薛贵。
“他是六世善人,你对他态度好点,说不定他往后成佛了找你算账。”另一个阴差劝道。
催促薛贵的阴差闻言,呸了一声,戏谑道:“九世善人才能成佛,他还差三世,在第八世功亏一篑的人我见的多了。”
薛贵的阴魂与一般的阴魂不同,他十分清醒,也听到了下面两个阴差的对话,他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做了六辈子的善人。
“也不知道苕儿和宝儿知道我死了会有多伤心?”薛贵想着,不知不觉就登上了望乡台。
望乡台上,呼呼的风声似乎带着哭泣之音,淡淡的雾气笼罩,薛贵感觉到有些冷,他不禁紧了紧死时穿着的单衣。
“得在回魂夜的时候提醒他们多烧些衣服给我,阴间实在是太冷了。”薛贵牙齿都在轻轻打架。
望乡台上很空旷,视野宽阔,往前望,茫茫黄泉路,往后望,那是来时路。
薛贵望向了来时路,穿过黄泉,他看到阳间,看到了薛府。薛府此时挂满了白幡和白灯笼,府上的人几乎全部身穿缟衣,面露哀容。
“怎么不见苕儿和宝儿?”薛贵疑惑。
薛贵心念刚一起,场景立马变换,他的视野中出现了薛聚宝的身影,他正在骑马往江游郡郡城赶。
“宝儿,我的宝儿。。。”薛贵呢喃出声。
正在大道上狂奔的薛聚宝突然紧急勒马,停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父亲在叫我。”薛聚宝疑惑道。
一阵凉风吹过,薛聚宝打了个寒噤,他嘀咕道:“好久没回去看望老爹了,这次回去就回家陪陪这老头吧。”
说完,薛聚宝一扬马鞭,重重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痛,奋力狂奔。
薛贵的视野再次变化,又回到了薛府。
“为何无法感应到苕儿的方位?”薛贵十分不解。
阴差在薛贵上来前曾告诉他,只要他念叨何人,何人就会出现在眼前,此时薛贵念叨了好几遍薛苕,薛苕始终没有出现。
“会不会苕儿是跟女婿在一起?”薛贵想着。
眼前的画面一转,薛贵的视野变成了自己的睡房,他看到自己安详地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他又看到了木天,看到他正盘腿坐在房
间中央,而许白,牛青儿,小柳在外围守护。
“我这女婿是在干嘛?”薛贵嘀咕出声。
“我来接你啊。”
薛贵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木天的声音。薛贵急忙转身,然后就看到了木天和一个鬼气磅礴,衣着华丽的鬼官。
“参见崔府君!”望乡台下四周的阴差和阴魂全部跪倒,声音响彻八方。薛贵也被吓的就要跪下,但被崔府君及时隔空托起。
“好女婿,你也死了?”薛贵惊讶问木天。
木天笑道:“我没死,下来接你还阳,你阳寿未尽,还不应该死。”
薛贵闻言大喜,但还是不解道:“但阴差说我时辰已到。”
押送薛贵阴魂的两个阴差不由自主地飞来,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为何擅自拘拿阳寿未尽之人,而且还是六世善人?”崔府君看向两个阴差的眼神充满杀意,只要对方的回答令自己不满意,崔府君会立刻让他们魂飞魄散。
两个阴差身体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回道:“是阎王爷让我们拘拿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崔府君惊咦一声,然后开始联络阎王爷,半柱香后,崔府君再次对两个阴差开口:“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交差吧。”
两个阴差很快退走。
崔府君有些尴尬地对薛贵说道:“薛大善人,实在对不住,我们的工作出现了些失误,为了表达歉意,阎王爷那边同意增加你十年阳寿。”
薛贵感受到崔府君强大的气场,哪里敢发牢骚,而且对方还许诺自己能多活十年,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这是稳赚的生意啊。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下次一起喝茶。”崔府君对木天说完,眨眼不见。
“每次都是下次,你倒是当真一回啊。”木天发着牢骚。
薛贵看着木天,问道:“你跟那位大人很熟?我刚才听阴差都叫他崔府君,是不是掌管生死簿的那个崔府君啊?”
“就是他。”木天回道。
薛贵闻言看木天的眼神顿时炽烈起来,看得木天都心里起毛。
“岳父大人,我没有龙阳之好的。”木天小声道。
“呸!怎么想的这么龌龊呢!”薛贵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崇拜之情烟消云散。
“这里好冷啊,好女婿,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薛贵催促道。
。。。。。。
薛府,薛贵睡房。
木天突然睁开了双眼,嘴角露出笑意。
“大哥,怎么样了?”许白当先问道。
牛青儿和小柳也希冀地看着木天。
“不负众望。”木天笑道。
木天刚说完,躺在床上的薛贵腿突然抽动了一下,砸地床嘭的一声响,把许白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诈尸了。接着,薛贵伸着懒腰坐了起来。
“还是人间好啊,暖和,亮堂。”薛贵哈哈大笑。
“还阳了?”小柳看向自己的师傅木天。
木天道:“地府抓错了,老爷他还有二十年阳寿。”
“而且地府还增加了我十年寿命。”薛贵拿起枕边的金算盘,啪啪又算了起来,还嘿嘿笑个不停。
木天领着几人出了房间,找到管家,跟对方说薛贵活过来了,让他安排撤掉府里的白幡白灯笼等。
管家起初不信,特地跑进薛贵房间确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满脸堆笑,大嚷着:“老爷又活了,快快撤去丧物。”
于是,一帮家丁开始忙活起来。
两个时辰后,薛聚宝纵马奔到府前,然后跌跌撞撞滚下马,冲进府内,直奔薛贵的房间。
“父亲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啊,为什么连孩儿最后一面都不见啊!”
薛聚宝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撞开薛贵的房门,然后就看到笑嘻嘻敲打着金算盘的薛贵。
“宝儿,你还是这么冒失。”撞门的声响惊动了薛贵,他转头望向了薛聚宝,笑得很灿烂。
但在薛聚宝眼中就不是灿烂了,而是诡异,阴森。
“鬼啊!”薛聚宝跌倒在地,不断往后挪,害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有这么可怕吗,即便我是鬼,也还是你父亲,我会害你不成?”薛贵怒了,站起身叉腰怒骂薛聚宝。
“不,不,孩儿不是怕,是一下没有适应,父亲即使变成了鬼,我也是最爱你的。”薛聚宝战战兢兢说道。
“这话还算中听,过来,给为父好好摸摸你,奔波这些日子,你好像都瘦了。”薛贵笑道。
薛聚宝爬起来连连摆手,身子小幅度后退,挤出笑容道:“这就不必了吧,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和老妹,父亲您安心去吧,我会多烧纸钱给您的,要多少有多少。”
“老爷他还没有死呢公子。”管家出现在了薛聚宝身后。
薛聚宝愣住了,继而大骂道:“那府里的人怎么给我传讯说老爷死了呢!”
管家的一番解说后,薛聚宝恍然大悟,然后尴尬地看向自己的老父亲。
“滚!”薛贵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