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的大殿里,依然跟以往一样死寂。一团微弱的光投在大殿中心黑色的地板上,四周渐渐被黑色取代。摆着八张坐椅的高台上,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眼。那个影子的一侧,坐着两个比黑暗还要黑的人影。
光晕的中心,站着一个亡魂战士和一个黑暗骑士。
魂悼大人瞥了雪尘大人一眼,说:“雪尘大人,为什么你的冰魄骑士不来报告呢?难道说,全军覆没?”
“那怎么可能。即使你的亡魂战士死光了我的冰魄骑士也不会损失多少。”雪尘驳了回去。
站在高台下的亡魂战士有些难堪,本来准备开始禀告战事的,却再一次听到两位大人斗嘴。而且,谁都能听出来,雪尘大人的话似乎在诅咒亡魂战士。
魂悼不想继续争下去,他知道自己说不过雪尘。他把话题转开,问台下的亡魂战士:“有什么消息?”
亡魂战士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两位大人会打持久战。他说:“我们接到消息,顾幽没有跟修士在一起。他身受重伤,已经不省人事。在森林里的时候,被他的同伴丢下了。可是后来修士回到森林的时候,却没有找到顾幽,他们以为被我们带走了。”
“顾幽。”雪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说,“顾幽就是那个白头发的,死后又复活的修士吗?”
魂悼自然地说了一句:“怎么了雪尘大人?”
雪尘正要说话,没想到魂悼又补了一句:“对他感兴趣?可惜你们志不同道不合啊。”
“我对你感兴趣!”雪尘的声音升了好几个分贝,“我只是想说,这个人就是被修士称为永生的精神的人吧。据说,他可以利用世间万物造出武器和护盾,是那帮修士的核心人物。”
亡魂战士怕两位大人继续吵下去,马上接过雪尘大人的话,“据我们的人回报,迪拉王朝的王子告诉顾幽他们之间有内奸后,修士的队伍已经土崩瓦解。他们互相猜疑,之前顾幽被残魂所伤,而残魂被蚀烛杀死。现在,他们的队伍已经分成了两块,一队正前往位于瞻神城地界的亚哲尔的故居,另一队还在森林北边的平原里,被黑暗骑士追击。”
魂悼笑了起来,“没有想到,那位王子干坏事,却变成了好事,为我们减了不少麻烦。对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亡魂战士的头低下去,“报告魂悼大人,我们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不急,他算不上中心人物。而且,我们抓他的原因,还只是一个假设和推断……”
雪尘打断魂悼的话,她说:“魂悼大人,如果那个假设成真了呢?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你的推断发展,那么后果会成什么样?我觉得,你的人现在最好集中精力去找到迪拉王朝的王子,不要让他有丝毫机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集中精力?难道说让上千名亡魂战士一起去追捕一个人?这也太夸张了吧。”魂悼不屑地说。
“那可不一定,你的上千名亡魂战士曾一起围剿那帮修士,不也让他们轻松逃脱了吗?”雪尘专找一些让魂悼难堪的事情来批驳。
“这个……”魂悼大人心想,怎么又说到这问题上了,“那帮修士和迪拉王朝的王子不一样。那位所谓的王子孤独一人,而且没有修士的神力,捕获他或者杀死他易如反掌。”
“这当然随你安排。不过,大人,希望你不要那事情办砸。”雪尘冷冷地说。手一挥,躺到了长椅上,示意魂悼自己不想继续争辩。
一直没有说话的魔心大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平原的情况怎么样?”
黑暗骑士听到自己主子的声音,本来就慌乱的心更加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向台上的大人表示尊重,骑士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报……告大人……那个法师太厉害,本来我们已经追上他了,可是他的身边突然然起了火焰,我们的人只要一碰到火焰就被烧死。不过,后来我们应该杀死他了。”
“应该?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应该?”魔心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声音听上去显得机械。
“法师被火焰包围,我们向火焰里投进去了上百柄战斧。而且,冰魄骑士也一直向火焰里射箭。”黑暗骑士说。撑在地上的双臂微微颤抖,心里默默祈祷。
魔心不再说话了。
雪尘等着魔心问出下一个问题,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大殿里依然没有说话的声音。她只好坐了起来,问:“损失了多少兵力?”
黑暗骑士一直祈祷不要听到的问题却被雪尘问了出来,他轻声回答:“三百名黑暗骑士,还剩下六十多。五十名冰魄骑士,只剩下十七名。”
雪尘笑了起来,为骑士的措辞感到可笑。笑过了之后,她大声说:“你应该回去跟你母亲再学一下说话。还?只?你这个混蛋,真该拖出去杀了。”
“雪尘大人,”魔心又说话了,“镇定一些。我为我部下的言语不敬而表示歉意。我想,他也是无心的,他这样说,只是想告诉我们,形势严峻。”
雪尘躺了下去,说:“杀一个修士我们就损失这么大,究竟是他们太厉害还是我们的人太笨?”
“要完成神所赋予的使命,就要不怕牺牲。即使损失上万的部下,也要保持冷静。”魔心说。
雪尘不禁浑身一颤。不敢想象,那件黑色的袍子下竟藏着如此冷漠的心灵。
魂悼看了看魔心,然后说:“或许,新的敌人出现了。”
“新的敌人?谁?”雪尘警惕地问。
魂悼人人说:“顾幽没有被我们的人找到,也没有跟修士在一起。而且,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那么,是谁将他带离了森林?我想,或许带走顾幽的人也是地球修士吧。圣地里究竟还有多少污秽的修士,我们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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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飞奔,刻有瞻神城字样的灰色界碑向身后掠去。
狱奴看着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两名同伴,心里不禁觉得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挖去。三个人,只剩下三个。而且,三个人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是修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她不想倒下,可是却已找不到精神的支持。
“顾幽,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一定会回来,对吗?”
“狱奴,什么?”炼舞听到狱奴的默念,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狱奴赶忙摇摇头,“没什么。对了,离亚哲尔的故居还有多远?”
炼舞看了看远处,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亚哲尔故居的位置,但只是个大概,所以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在瞻神城的地界里有两处亚哲尔的故居,一处在东,一处在西。你说,我们先去哪个方向?”
“随便,离哪里近就去哪里吧。”狱奴觉得有些茫然。如果连炼舞也离开这个队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就去西边的吧,应该不久就可以到达了。”炼舞说着,突然喊出了一声,“糟糕,诗集在顾幽身上,万一我们发现了什么却又需要用到诗集怎么办?”
“会用到吗?”
“很有可能。亚哲尔总是喜欢玩一环扣一环的迷题。”
狱奴说:“我们先去找吧,如果真的需要诗集,我想办法去城里买。”
炼舞看着炼舞,摇了摇头,说:“如果真的需要去城里买,那么不是‘你’,而是‘我们’。狱奴,我们原来的队伍已经被拆散了,剩下我们三个人,不可以再分离。如果谁再不负责任地离开,那么我们这个队伍就彻底完了。”
狱奴说:“炼舞,还有融月,很感谢你们能够陪在我身边。你们不是藏花王朝的修士,本来你们都有各自安宁的生活,你们不应该卷进这场战斗。可是,你们依然一直支持着修士,我很感激,真的,很感激。”
融月摇了摇头,“在认识你们之前,我没有安宁的生活。要不是顾幽和炼舞相救,或许……或许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融月,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再想了。”炼舞对融月说,然后看着狱奴,“没有什么好感激的,是顾幽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什么是朋友。为了朋友,为了你们这群外星人,即使死亡,我也觉得值得。所以,狱奴,不要再说感谢一类的话了,这是我们与修士共同的使命,和生活。”
狱奴重重地点头,眼里噙满泪光。
炼舞松开缰绳,在奔跑的战马背上夸张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喊:“我们是夺宝的队伍,我们必胜——”
战马仿佛故意跟这位总是一惊一诈的主人过不去,趁着炼舞放开了缰绳向前一跃而起。当炼舞发觉自己的位置比两侧的狱奴和融月高出了好多,而且还在升高,吓得胡乱地摸索着缰绳。
炼舞的眼睛瞪得好大,因为他看到狱奴和融月的头顶位置却在自己的脚下。终于,战马向下降了下去,重重落在地上,震得炼舞差点从马背上飞出去。
炼舞的惊叫声中,战马嘶鸣了几声,仿佛因为阴谋得逞而咯咯直笑。
狱奴和融月看到炼舞的窘相,也没有同情心地大笑起来。
炼舞想狠狠地教训战马一顿,却又害怕它再疯一次,或者更加地疯一次,只好把恨含在心里,把战马从头到脚骂了一通。
笑过之后,融月和狱奴各举起一只手,学炼舞喊了起来:“我们是夺宝的队伍,我们必胜——”
而炼舞被战马吓过之后,心里的激情跌到了谷底。他无力地伏在马背上,小声嘀咕:“我们是夺宝的队伍……三个人的夺宝队伍,啧啧,真寒酸……”
马蹄扬起的尘烟,被风吹远。那清脆的声响,犹如雷动的战鼓。三个人的队伍,在平原里留下了一串瞬间即逝的影子——可是,那串影子在三颗年轻的心里,却凝固成了永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