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亡魂战士趴在黑暗的大厅中,身体不经意地颤抖。
“你再说一次,发生了什么事?”魂悼大人的脸隐藏在黑暗里,悠闲地翘着脚,手里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圣徒大人越是悠闲的样子,亡魂战士反而越紧张。他连着在地板上磕了好几个头,连声音也随着身体颤抖起来:“魂……魂悼大人……我……们……没……没有监……视好那几……几个人……他……他们消……消失了……”
魂悼大人轻声地说:“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大人饶命……饶命……”虽然隔了头盔,可是亡魂战士的额头依然磕出了血。头盔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混合着死亡的召唤,在他心里激荡出一层层涟漪。
“谁说要你的命了?”魂悼真了起来,“虽然你们这群笨蛋办事不利,没有看住你们要监视的人,可是,我不怪你们。那几个人真是狡猾,利用婚礼逃脱。不过,越是狡猾,游戏就越是有意思了。”
亡魂战士以为魂悼依然在为丢失了目标而生气,又连磕了几头,磕得脑袋里冒出了朵朵金花。“大人,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不要!”魂悼的手抬起来,打断亡魂战士的话。
亡魂战士一惊,头靠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再动了。
魂悼在高高的台子上左右走了几步,轻蔑地说:“他们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逃脱,大错特错了。就算他们跑得再远,还有一个人帮我们监视着他们呢。传我的命令下去,你们现在撤离瞻神城,暂时不要寻找那几个人的下落。”
“是的,大人。”亡魂战士看到了生的希望。
“还有,转告你们的团长,随时听候命令。既然他们这么多人都聚在一起了,那我们也是行动的时候了。”
“是,大人。”
“好了,下去吧,看看你这点出息。”魂悼说完,坐回到自己的大椅子里。
亡魂战士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外走,伸出手想要拉开门的瞬间,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亡魂战士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门外的人是神之主教。
神之主教走了进来,看着亡魂战士离开后,关上了门。
“你来做什么?”魂悼没好气地说。
神之主教走到大厅的中间,停顿了一下,然后单膝跪地,轻轻说了一声:“神之主教拜见圣徒大人。”
看到神之主教如此尊崇的态度,魂悼微微一笑,说:“起来吧,其实你不用跪拜我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主教大人,只可惜这大殿里没有多余的椅子,要不,你上来坐?”
神之主教有点受不了这名圣徒平和时的娘娘腔语气,面部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慢慢站起来,说:“在圣徒大人面前我只是小辈,不配与大人同坐。”
魂悼又笑了一声,“你今天来是想问什么吗?”
主教恭恭敬敬地说:“不敢。我只是想请教一下魂悼大人,现在狱奴已经和顾幽等人走到一起了,那么亡魂战士是不是可以暂时放过她?”
“放过?本来按照计划是这样的,只可惜她的运气不好。”魂悼说,“我想你应该知道了,狱奴也是那该死的藏花王朝修士。而现在,计划又作了改变……告诉你也无妨,亡魂战士即将把他们全消灭掉。”
神之主教没有说话,心里却说了一句:仅凭亡魂战士?
“不管他们多聪明,始终在我的掌控之下。他们就像我的玩物,任我摆弄。”
主教依然沉默着。从前面的好几场战事他已经看出,只凭亡魂战士根本无法打败那群修士。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而你,”魂悼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希望你能够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以为作为神之主教要做的事情只是管理你的教会,你还要为神服务。狱奴在教会做了一年的圣之使者,可是你却没有发现她也是地球的修士。一年了,你才向我们提供一个修士的信息。主教大人,我想,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们应该更换了名神之主教了。”
神之主教没有说话,也看不出丝毫动怒。苍白硬朗的脸上,平静得像清晨的湖泊。
“主教大人,我再警告你一点。”魂悼的声音又缓和了下去,“狱奴已经不是你的圣之使者了,从她离开教会的那天开始就注定是背叛者。希望你能记住。”
“是的,大人,我记住了。”主教点头。
“是么?是真的记住了吗?我问你,如果我现在就让你去杀了你的狱奴,你会那样去做吗?”
“会的。因为她是教会的敌人。”主教没有一丝迟疑。
魂悼大人高兴起来,“好,那么我今天就把亡魂战士的掌控权交给你。你的任务,是配合亡魂战士团长,杀死所有的地球修士!”
“配合?”主教问了一句。
“没错,配合。神之主教,以你之前的表现,你觉得我放心让你单独掌管亡魂战士吗?记住,不论如何,杀死那些人。如果你背叛了……或许亡魂战士杀不死你,但是,我能。”魂悼的声音带着阴冷,在空旷的大殿里散开。
“我会的,大人。”神之主教的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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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匹马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笔直的山壁从他们身边向高天之上延伸,挡住了大片的天空,以及阳光。
一只绿色羽毛的小鸟轻轻从山崖上落下来,落在炼舞的肩膀。炼舞眼珠一转,盯着右肩上的不停叽叽喳喳的小鸟,手抬起了一点,想一巴掌把它拍飞掉。
“炼舞。”融月喊了一声。
“什么?”炼舞转过头去看融月,手却依然扬在空中。
融月说:“不要伤害它,把它给我,好不好。”
炼舞粗鲁地一把抓起小鸟,递到融月手里,然后检查自己的肩膀上是否有小鸟的新陈代谢之物。他说:“这种鸟在海诺平原周围的森林里有很多,整天吵个没完没了,到处施放天然肥料。”
融月扑哧一声笑了,把小鸟放在掌心里,指尖轻拂它后背的羽毛。
炼舞瘪着嘴,注视着融月的手。
“你看,它的一只脚被植物的细丝缠住了,一定是来找我们寻求帮助的。多聪明的鸟啊。”融月说着,小心翼翼地取下小鸟脚上几环新绿色的草丝。动作轻得仿佛手里是一个新生的婴儿,生怕弄疼了它。
“你真好。”炼舞瘪着嘴,说。
融月双手捧起小鸟,向空中抛起,小鸟扑打着稚嫩的双翼,沿着山壁延伸的方向,欢快地叫着飞远了。看着鸟儿消失的方向,融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你真好——”炼舞又说了一遍,还故意把尾音拖得好长。
融月看着炼舞那一副无赖似的表情,顽皮地嘟起了嘴,说:“你真坏。”
蚀烛和残魂骑马走在炼舞的后面,听到炼舞与融月的对话,两个人不由得觉得全身有些发冷,几乎同时说了出来:“好肉麻。”
顾幽在马背上翻开地图,看了一小会儿,然后问带路的狱奴:“狱奴,还有多远?”
狱奴也看看自己手里的地图,“不远了,绕过这片山就可以到达我找到你的地方了。”
又走了约半个小时后,蚀烛和悬铃终于回到了他们的小家。
炼舞房前房后房里房外看了好几圈,然后拉着蚀烛,小声说:“这个就是……你的房子?”
“怎么了?”蚀烛不明白炼舞的意思。
“一个那么小的正厅,两个那么小的房间,我们七个人应该住不下吧。要不考虑考虑,我们在这里建一座大房子,至少也要装修漂亮一点嘛。”
蚀烛想用魔杖敲炼舞的脑袋,“我们来这里又不是旅行的,要那么好的房子做什么?再说了,说不定大房子还没建好,我们又得换地方了。”
“也是啊。”炼舞不理蚀烛了,独自跑到外面去看风景。
顾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可是,房子里一切的东西看上去都似曾相识。他推开一个房间的小门,走了进去。在房间里,有他躺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床。
顾幽坐到床沿上,手抚摩着舒适柔软的床面。床头的桌子上,有一本厚厚的书。顾幽把书捧起来,抹去封面上薄薄的尘土。“亚哲尔诗集。”对着封面上的文字,他轻声念。突然,一个柔和细腻的声音,穿越脑海。
“我现在依然不知道顾幽和残魂哪个才是你的名字。可是,我即将离开这里了,却不能带你走。对不起,我不能让我最爱的哥哥单独去完成我们共同的使命。对不起,不能再照顾你,不能等待你苏醒。让我最后一次为你读你喜爱的诗句,好吗?”
停顿了一下,翻书的哗哗声。
“今天,我再为你读一次第四首,《空室》。”
“没有气息,
忘却了时光。
灵魂消散,
忘却了过往。
一切泯灭在尽头,
剩下的只是我的空室,
斜照而来的光,
为我苍茫。
一切,
化作虚无。
惟独你们对我的敬仰,
永世延流。”
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顾幽仿佛在思索什么,又回转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顾幽喊住了悬铃。
悬铃慢慢转过身,微笑着,说:“有事吗?”
“我……”顾幽不知道该说什么,手翻动着厚厚的诗集。一个信封,从诗集里掉落下来。顾幽赶忙弯腰去捡,以缓解说不出话的尴尬。信封上没有任何字,顾幽想拆开,却被悬铃夺了过去,藏在身后。
“你的?”顾幽看着悬铃,问。
“我的。”悬铃的双手背在身后,将信封撕碎了。
看着悬铃的身后有纸片落下,顾幽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有事吗?如果没事了我去帮哥哥搭建帐篷。”悬铃说着,脚步已经开始向后退。
“没……没事……”顾幽对她点点头。
悬铃将手里的碎纸片握在了一起,转身走出了房门。在她一只脚已经跨出房门的时候,顾幽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悬铃……谢谢……”
悬铃没有回答,装作没有听见就向外走。走出木屋的大门后,正好遇到了狱奴。狱奴微笑着对她说:“悬铃,蚀烛正在问你到哪里去了呢。”
悬铃微微点头,从狱奴身边跑了过去。
留下狱奴,望着淡紫色的背影,独自发呆。狱奴对悬铃说话时所看到的,悬铃那样的眼神,带着忧伤,带着委屈,仿佛什么东西,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悬铃向山谷的一侧跑去,风从她的脸上划过。一定是冷冽的风,刺疼了双眼,要不眼泪怎么会突然就滴落下来呢?
“顾幽,你还记得是谁为你读那些诗句吗?”
“你还记得。”
“只是,你苏醒了,那个我整天为之担忧的,安睡的男子却永远永远消失了吧。”
一口气跑到了死亡之湖边上,眼泪无声滑落,落入安静的湖水里,激起几环涟漪。然后,眼泪,伴着忧伤,伴着拂面而来的风,与湖水悄然融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