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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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能理解,变成了绯之后的那部分『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当我知道他把所有都赌上,只为了把老妈救回来的时候,我就明白有些东西我应该舍去,尤其是对我来说没有必要的情感和回忆。

绯失去了妖力之后,所有被他吞食掉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花名册上的妖力也尽数回到了我的身体中,让我可以解开爷爷给我下的封印。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能记起所有的事情。将手一翻,一道光便照向老爸,没等老爸反应过来,他的身子便开始缓缓直立,身上的皮毛也渐渐褪去,片刻之后,老爸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还是变回人形舒服一点。”老爸插着腰哈哈大笑。

我淡淡地看着他,猜想老爸应该也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治标不治本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以后大概永远都会是妖怪的模样了。

感慨了一阵之后,老爸有些紧张地看着我,“那个,你妈妈她……”

我知道老爸想问什么,沉吟片刻之后把手中的叶子轻轻往绯身上一丢,绯的身体立刻变得光芒大盛,照的人睁不开眼。

老爸不知道我要干嘛,但见绯什么反应也没有,一时也担心得很。可就在这时,老妈的灵魂已经脱离叶子,缓缓地沉入了绯的身体中。

“滕耀,你想干嘛?”终于明白我意图的老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个绯只是一个空壳,还以为我要置他于死地,惊得想要拦住我。

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老妈的灵魂很快没入绯的身体,绯原本还是光亮无比的身子一下子就暗淡下去,随后渐渐变得透明,身子也越变越小,很快就变成了正常动物的大小。

叶子随着灵魂的离去而变得枯黄,然后很快风干成一片枯叶,最后散成细碎的尘埃随风而逝。而原本没了动静的绯此刻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

带着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看着绯站直身体,老爸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不确定地开口,“天……天司?”

绯身上突然散发出一阵白色的浓雾,瞬间将他包裹在里面。浓雾中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响声,仿佛里面在发生什么大事。过了好久浓雾才散开,但绯的样貌和身体的构造已经和原来不太一样了。

绯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许多,五官更加妩媚动人,一头短发变成了飘逸的长发,身材也比之前更加娇小了一些,也更加凹凸有致。

对,这才是我记忆中那个风姿绰约的老妈天司啊!

“天司!”老爸激动不已,当下就冲过去到了老妈的面前。这个他等待了十年的人,此刻就生生站在自己跟前,老爸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看着老妈一直低着头没有动静,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还会是我记忆中的女人吗?

就在我分神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老爸一脸的惊喜瞬间凝固。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却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左肩到右侧的腰部,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老爸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抬起头却看见老妈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光注视着自己。

是的,老妈不记得他了,那是不是连我也……

我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吸引老妈的注意力,长老会的人已经到了身边。那个老婆婆把老爸扶了回来,为他检查伤势,而之前和老爸打的不可开交的老者一把拉住我,对我说,“别过去,她已经不认识你们了,过去很可能就是个死!”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呢……”别说老爸不信,就连我也不愿相信看到的这一切。难道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孩子,我已经告诉过你,天司已经回不来了!”老者叹着气说,“灵魂树的作用,和你们人界的地狱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灵魂树的能力,除了能够保存灵魂之外,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净化灵魂。”

“净化……灵魂?”我机械地重复着老者的话,意识还不能清醒。

老者看我还不能接受现实,摇着头说道,“你只要明白一点,这些被保留着的灵魂在树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和这一世有关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慢慢洗去,直到这个灵魂变得没有任何杂质,才能重新为妖……”

被动地听完这些话,我思考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话中的意思。被灵魂树洗涤过的灵魂不仅会失去这一世的所有记忆,连性情和对待所有人或物都没了基本的喜好,宛如一个被格式化了的机器,只能依靠本能去行动。

当老爸靠过去的时候,老妈依照本能反应,觉得自己可能有危险,所以便攻击了老爸……我看着老爸身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一股寒意遍布全身——谁会将这样凌厉的招式用在至亲的人身上?

“所以……她,不是天司了吗?”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悲凉,也许和我的心境有关吧。

老者似乎不愿再打击我,但也不得不说出事实,“再过几天,她的灵魂就净化完毕了,所以……”

所以,到现在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为此我还搭上了爷爷和毛溪芮的命,就连绯也……

老妈看着我们,眼神里全是迷茫——也许是因为伤到了老爸,却发现老爸压根儿没有还手的打算,所以她没有再出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本来到了固定的时间,她的灵魂就会自己离开灵魂树,去找合适的肉体寄宿下来,就像你们人类所说的『投胎』,可是因为你们的从中作梗,天司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她将永远呆在这个躯壳中,直到再一次死去。”老者为我解释完这一切,犹豫片刻后又道,“你可以带她离开,如果做得到的话……我们不会阻拦。”

老爸听到这句话之后,挣扎着起身对我说道,“儿子,你想想办法,一定要带她回去……”

看着一脸懵懂的老妈,又看看满脸期待的老爸,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如果我放弃老妈,那老爸还会再一次选择放弃我,对他来说,老妈就是他的一切,我可能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意外。

可现在的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

突然想到自己手上还有花名册,也许还有办法。

我快速跑动起来,同时把花名册紧紧抓在手里。老妈看到我在移动,瞬间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她看着我,两只手摆出随时进攻的架势,看她狠辣的眼神,我毫不怀疑她想要一招致我于死地。

“老妈!天司!”我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继续向她靠近,同时还在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栽在她的手里。不知是不是我喊的次数多了,还是她还残留着那么一丁点关于我的记忆,直到我到了她的面前,我才发现她已经收回手,原地站立不动等着我。

我见她这个样子也停下脚步,与她对视着,默默无言。她的眼睛果真如老爸所说,里面包含着很多很多东西要对我诉说。这样的眼神交流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她说了第一句话。

“来吧,带我回家。”

我的眼睛刹那间湿润了,泪水不自觉地涌上来,打湿了眼眶。我举起花名册喊了她的名字,然后在后面轻声加了『妈妈』两个字,就见她微笑着张开双臂,似乎在等着我的拥抱一般,回应了我的呼喊。

随着一阵狂风吹过,花名册上出现了一只漂亮的狐狸图案,眼前的人儿却变成了一个在襁褓中熟睡的女婴。

老爸错愕地看着这个孩子,又傻愣愣地看着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我把孩子抱起来塞进老爸怀里,没好气地说道,“是你要带她回家的,以后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不是,她怎么……”老爸手忙脚乱地接过孩子。

“我把她的本体和所有妖力都封在花名册里了,今后你就把她当成小情人照顾吧。”我伸了个懒腰,回头催促道,“还不快打开穿越之门回家,我快累死了,赶紧回家睡觉啦!”

“知道啦,别啰嗦,我可是你老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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