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不道!
这是凡在场神仙中听到这句话脑子中唯一的念头。
岂止是大逆不道,简直是活腻了。
天帝是何人?
众人脑中一阵恍惚,若他们是神明凌驾于世上受万人拥戴,那天帝便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人。
国有国法,仙有仙规,在神界,天帝就是仙规。
众人深呼一口气,看向晁灵的目光瞬间变得狠厉,直到不知道是谁站出来说了一句。
"晁灵早已无药可救,何须与她多言,直接将其拿下,压入神魔塔便是了。"
神魔塔...
那是神界关押犯人的地方,一般魔族只会被押往地府十八层地狱,只有罪孽深重到无可挽回的犯人才会被关入神魔塔。
那是光听名字就能令所有人胆寒的地方,据说哪里是比地狱十八层还有恐怖一万倍的地方,进了那里便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生不如死。
人群中久久无人敢应声。
柏狞见状嗤笑一声,不欲与他们多言,握紧手中法器便冲了上去。
其余人虽把她团团围住,可也没想着一起上,柏狞先上了,他们便一边小心躲闪怕殃及无辜,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晁灵围起。
远远看着还不知道晁灵有多厉害呢,引得旁人躲闪不及。
晁灵的法器是一根藤鞭,翠绿色镶着红色花穗的手柄,乌黑的鞭子,上面长着细细小小的倒刺。
白衣少女面容清秀,气质极佳,阳光下扬着一根翠羽的鞭子,舞的倒是虎虎生威有来有往,可远远看着就小小的一团,被前后左右围堵的死死的,还要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
柏狞生的高大强壮,就跟堵城墙似的,站在足足比他小了快两个的晁灵面前可不就是庞然大物嘛。
柏狞的武神封号不是白来的,只是若没有苏禾卿那一遭他这称号可能得更威慑四方名正言顺一点,他的实力在神界中是拔尖的,此时对上晁灵更是游刃有余,再说他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找准极好,大锤狠狠朝她扬了过去。
这锤的特别实诚,半点不带含糊的,只见那足有几十斤的大锤对着晁灵的背便是狠狠一击。
那白衣少女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两三米,倒在地上哇哇吐了好几口血,脖颈下的白衣下巴上全是带着细小疙瘩的血泡。
她接连吐了几口血,便一头扎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生怕有诈。
柏狞不怕,想也没想的上前,他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若是这人还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这武神称号就应该拱手让人了。
他甫一动,那沉寂的如同死去的人蓦地动了动,先是手指轻轻颤了颤,接着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将自己翻了个身,脸对着阳光,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泛着光泽。
"我能求你们一件事吗?"她道,话虽是恳请,用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语气,好像他们同不同意都没事,她就是想到了顺嘴一提。
无人应声。
这群神仙们都在想,豁,现在知道求放过了?早干嘛去了?刚才不是还那么横的吗?
白衣少女倒在血泊里,白与红在她身上勾勒出一朵绝望又凄美的艳丽花朵,看着比之地府出了名的曼珠沙华还有奢靡几分。
"...你说"有谁心软了,又或许不是,只是为了让她说出那个愿望最后在狠狠拒绝。
晁灵正对着那道声音,眼皮子一掀就看到了出声的人一一是留画。
她本来心里也没多少在意,只是有那么一丢丢奢望,现在看到出声的人是留画猛地就有点五味杂陈了。
留画讨厌她是出了名的,她却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留画也只比苏禾卿早飞升一点而已,神仙辈里算很小的了...至于讨厌,顶多顶多就是身为万年老祖宗的她在看到如此水嫩的小年轻忍不住多...逗了两下,就只有两下而已。
她不是个长情的人,也不应该这么说,神界是个神奇的地方,仿佛可以把人身上所有的兴致都给磨灭掉,她的七情六欲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便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进没进去心里谁知道呢。
临死之际,脑子里缺根弦的晁灵仙子竟然还有心情笑,是那种心情极好嘴角狠狠往上翘的笑,看得人眼前一阵恍惚,也不知道是阳光太烈了还是那笑容太刺眼了。
"我能问一句吗?你莫不是因为我...所以才厌恶我的?"
她的未尽之言留画听懂了。
人声、风声,世上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停了下来,有那么一刻留画目光所及之处是只有她一人的。
晁灵等了片刻没听到回答,便轻轻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不说便不说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无非就是忽然回过头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然后发现这个人长得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于是就讨厌上了,或者那个人长得刚好能戳中你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于是便爱上了...喜欢和讨厌,向来不讲道理。
晁灵仙子的目光从来不曾留在谁身上,便是如今这幅模样也漫不经心的很,谁都不肯多看,于是她也不曾注意到那被她问话的人,自她开口时便一直藏与袖口下紧握的手。
我不恨你的无心逗弄,只是不想你的喜好变得如此之快,猝不及防打我个落花流水,又猛然回头,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弄得我失魂落魄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也只能将所有心思付诸于一个个辗转反侧的梦里。
他深深呼出口气,紧握的双手渐渐舒展开来,"说吧,有什么遗言。"
他想,若是她不想死哪怕冒着会被误认为同党的危险他也要替她求情一句。
晁灵仙子何其善良,怎会做这等陷人于两难之地的愿望?
她抬起蝶翼般的眸子,眼里倒映出一片圣洁的白云,声调比之微风还要轻柔几分,"杀了我吧,我不想去神魔塔,那里太黑太暗了,我太知道那种滋味了,若是往后只能与寂寞相伴,倒不如求个成全。"
留画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竟是这个,他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直接深呼一口气,抱着琴就上了。
他站在离她一丈的地方,手指颤颤巍巍的抚上琴弦,这一弹,便是天人永隔。
凄厉的琴音自他手中响起,化成实质携卷着狂风暴雨朝着对面而去。
"谢谢"一句极轻极轻的道谢借着风声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猛地闭上眼睛,终归没有勇气面对。
风停,乍止。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