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仗马,繁花似锦,不知平白招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却心比天高傲气的谁都瞧不上,不料下界人间,猛不及防便遗落掉那唯一的一点点真心。
君清泽睁开眼,那双漆黑深邃如深渊般的眸子难得出现丝丝迷茫,大抵是这酒太好了,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砰的一声,那被天帝一直抓在手里的酒杯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那一霎那,似光似影,剑闪雷鸣,有什么东西快要刺破虚空乘风驶来。
丧乐微不可及的停了一瞬。
君萧芜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酒杯,他长得也是很好看的,和君清泽是十足十的像,整个人都带着股君子如兰之风,甩袖弯腰伸手整套动作被他做的行云流水,好看极了。
"父王这是何意?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他这一弯腰弯的有点久,音量也是控制在两个人刚好能听见的大小里,从侧面看甚至能看到这位太子殿下嘴角上挂着的轻吟浅笑。
赏心悦目。
"你..."天帝想抬手指着太子殿下骂他不敬,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变得僵硬无比。
他猛地瞪大眼睛,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诉说着他的震惊。
君萧芜始终面不改色,淡定从容的帮他把酒杯捡了起来,甚至屈身将酒杯完完整整的摆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这幅场景无论谁看来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可旁人不能听见的音量里,那位孝子说出来却似寒冬腊月般寒冷,"百花枯的滋味不好受吧?"
百花枯,无色无味,剧毒,作用形同软骨散。
他说这话时嘴角还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在说着什么弑父的大逆不道之言。
众神无一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很少有人去注意台上的情景。
君清泽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脸上挂着的笑,说出的话,一时间眼前竟恍出了千年前他的脸。
是不是千年前的他也是这样一步步坐到这个位置的?
他狠狠闭眼,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再睁眼时那丝丝的动摇与怀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君萧芜的眼神也变得冷漠非常,仿佛他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未能手刃的仇人。
"你真是...好样的。"他咬着牙说出这么一句,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出身上磅礴的灵力将君萧芜掀翻下去。
坐在高台上,高台下是层层半掩与云层中的台阶,端坐两旁的众神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太子殿下被天帝用灵力扇了下来,顺着一层层云阶滚了下来。
无人敢动,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顾着提防魔族,谁都没有想到出岔子的竟然会是天帝和太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坐上这个位置吗?"君清泽怒不可遏,怒火攻心灵力又被百花枯压制着的后果就是喉咙涌上股腥甜,不可抑制的吐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桌子。
君萧芜在地上趴了几秒,一手撑地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头发散了开来,嘴角染了点点血渍,哪怕只是这么一扇,来自天帝的磅礴灵力也不可能是他能受得了的。
他望着那端坐在云阶之上的男人,终于撕下脸上那层伪善的面具,带上了嘲讽,"我哪里敢有此奢望呢,我只是..."
"意难平。"
太子殿下此话一出顾不得众神惊不惊讶脑子里的弯弯道道转了几道,当着他们的面那张俊俏的脸慢慢变得柔美,身形也缩小了不少,片刻,终于显现真身,露出张极其清秀婉约的脸来。
"...晁灵仙子!"
"天啦,你不是在闭关吗?"
"怎么会这样,你疯了吗。"
众神议论纷纷,心脏都跟着拔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呼吸猛地加重,似不小心跳上岸的鱼,垂死挣扎,又猛地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旁人,眸子始终不敢从前方移开。
君清泽深吸一口气,显然也是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出乎意料,是若是君萧芜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能有一千句不重复的话,换成晁灵他的怒火反倒奇异的压制了下去,最后满腔的震惊不可思议怒不可遏通通化成一句。
"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造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痛心。
晁灵并不觉得感动,反而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想不通啊,怎么也想不通,便把自己关在壳里死活不肯踏出去一步。"
她望了眼云阶上的天帝,又转过身目光一一从两旁熟识的神仙中扫过,最后又重新注视着君清泽,"我好像是生活在一滩表面干净内里却全是淤泥的水里,我浑浑噩噩与世无争,不听、不看、不想。"
"可越是这样便越深陷其中。"她扬起秀气但却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的小脸,带着哭腔的询问,仿佛是丛林中一只不小心迷路的小鹿,有着世上最纯净的眸,"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好不好?"
为什么我应该风光无限却如此堕落不堪。
为什么这神界我多待一刻都是窒息的?
君清泽想也没想的咆哮,"他入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入的!"
所以...与他何干。
"那他为何入魔?你倒是说说看啊,当真所有人的面把他入魔的原因说出来啊。"晁灵冷笑嘲讽,单薄娇小的身体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轻声缓步的踏上云阶,面带笑意,暗含威胁,"说出来啊。"
"站住!"有人看不下去了,抛起手中神器随手一扔便挡住了晁灵的去路。
"晁灵已入魔,竟敢罔顾万年情分弑君,这等无情无义之人我等也别跟她讲什么旧时情分了。"柏狞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身为神界武神,眼高于顶脾气暴躁,此时站出来也说的过去。
最重要是,他跟晁灵还真没啥情分。
他的武器是一把长锤,本是两只,此时一只就挡在晁灵的面前,离她不过几毫米的距离,长锤威力巨大,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不敢想若是她再往前一点点,这长锤是不是就是在她身上砸出个坑了。
偏偏晁灵听到此话,再回过头看看那些蠢蠢欲动的旧识们,一时间竟更加无畏无惧了,从下了杀君萧芜取而代之念头的那一刻她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好在,她也未曾后悔。